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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恒一点就透,说道:“还是留着吧,毕竟这局棋还没有走完。”
杨南泰霍然侧首,两人的目光在沉默中久久对视,彼此的脸上渐渐露出温暖笑意。
但见人影一晃,杨北楚从楼内闪出,探臂抓住司马阳的背心,将他稳稳放下。一双凤目慢慢从杨南泰和杨恒的身上扫过,见到重伤垂危的秦鹤仙面色登时一变。
杨北楚神情苦涩,毫不吝啬地将灭照魔气注入秦鹤仙羸弱的身躯里,替她尽力延缓毒气的发作,回答道:“今后我再不骗你。”
杨南泰明白他在问什么,眺望西天如血残阳道:“是我骗了自己足足十七年。”
换作七天之前的杨恒,一句“鼠肚鸡肠”必定会脱口而出,更少不得对杨北楚一通冷嘲热讽。然而此刻他却在自省道:“我对石姑娘和厉青原的怨恨,只怕并不输于杨北楚对我爹娘的嫉恨!将心比心,也难怪石老爷子要劝我放开心胸!”
真禅接过,入手一阵温润清凉,除此之外别无异状。
真禅略感黯然,点了点头,明白一旦魏无智埋骨之处泄露,必有人不请而至,掘地三尺来找那枚慑仙玦,令得死后的尸首亦无以保全。
魏无智望着真禅,神情渐渐变得有点儿古怪,冷冷道:“你为何要讨好我?”
司马阳顿感胸口郁闷难当,连吐三口浊气才缓过劲来,身子靠在门边使不出半点劲道,恨恨盯着杨恒的背影,却也晓得自己和他已是天差地远。
蓦地听见秦鹤仙低低的一声痛楚呻|吟,犹如梦呓般虚弱唤道:“北楚,北楚……”
真禅忙不迭往后退开三步,反手掣下背后负着的乌龙神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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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北楚握住她的手,一字字道:“你放心,他不会有事!”
亏得真禅这两年经历了不少大场面,总算稳住心神比划道:“你是谁?”心下思忖道:“方才我伸手测试鼻息时,他故意屏住呼吸,好让我误以为是具死尸。这时开口说话,多半是怕我将他活埋了。”
凌红颐乍听杨恒对自己换了称谓怔了怔,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好孩子。”她顿了顿,又道:“南泰,我不知是该替你惋惜还是为你高兴,你可晓得老宫主在来时路上,对我说了什么?”
真禅恼道:“什么慑仙玦,没听说过。我走了——”头也不回便往东去。
凌红颐似乎猜到了杨恒在想什么,叹息道:“阿恒,你还不了解你的亲生父亲。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宫主宝座,只是不肯输给任何人而已。他当年扣住令堂不放,亦只为一心逼她屈服。及至七年前将南泰擒回东昆仑,仍是为出一口恶气。”
凌红颐嫣然一笑道:“好,那咱们就说说眼前的事。那日雄远峰大战,轩辕心不翼而飞,至今无着。此事与大魔尊的失踪必有关联,很可能是内贼所为。倘若能找出这个潜入昆仑阁盗走轩辕心的内奸,便能顺藤摸瓜查到大魔尊的下落。”
杨南泰坐在桌前久久未动,低头审视着棋局,仿佛没有觉察到杨惟俨的离开。
他生性残忍狡诈,这辈子也不知做了多少恶事。不曾想在弥留之际竟生出一点善念,将与诛仙镯、惊仙令并称为三大仙界至宝之一的慑仙玦遗赠真禅,也免得此物永埋黄土,不复见人,亦算功德无量之举。
她知杨南泰寡言少语,便接口往下说道:“他说,灭照宫还少一个副宫主!”
他小心翼翼靠近,俯下身在地上写道:“请问施主尊姓大名?”
真禅走近,却发现魏无智许久地盯着自己没有说话。正感疑惑之间,忽听他嘶哑道:“小和尚,便宜你了!”张开嘴从舌根下吐出一枚沾满血水的玉玦,乍看上去如同一颗黝黑晶莹的葵花籽,握在手心里费力地递给他道:“拿好。”
“呼……”寒风卷裹着今夜的第一蓬雪花洒落,真禅躬身合十深深地一拜。
杨恒对围棋之道并不精通,却也晓得自古便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大凡高手对弈,必然先抢占边角摆开阵势,再徐图进取问鼎中腹,像杨惟俨这样一上来就占住天元的下法,还是头一回看到。
真禅吓得手上乌龙盾一松又赶忙抓紧,屏住呼吸左顾右盼,四周空寂无人。惟有屋里头那两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兀自冷冰冰地躺在那里。
魏无智道:“据传这枚慑仙玦中暗藏天荒三经之一的《魔真篇》,若能彻悟魔经神功,便可羽化飞天。可惜魏某苦思冥想这么多年,也没能破解慑仙玦的秘密。小和尚……现在它归你了,能不能找到《魔真篇》就看你的造化了。”
杨南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道:“我明白了。红颐,辛苦你了!”
“这局棋,他早已赢了。”杨南泰沉吟道:“却故意走了一步缓手,放过我的大龙,任由黑子打入白棋腹地反客为主。把棋收起来,这或许是我们父子下的最后一局。”
真禅一怔,不由升起股怨气,写道:“出家人有好生之德。你不要我帮忙,我走就是。”拾起乌龙神盾举步欲行,心里自责道:“我何苦多管闲事?”
灰衣男子看不懂真禅的哑语,心道:“原来是个小哑巴。瞧他适才施展的身法,应是云岩宗门下的弟子。”当下道:“他是祁连六圣里的老五沧百韬,已死透了。你是个哑巴?会不会写字?”
杨北楚呆了一呆,低下头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她冰凉的面颊上,有泪滑落。
真禅在他的尸体旁站了半晌,也不敢确信魏无智这回是不是真的死了。
“是呀,还没走完。”杨南泰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目光投向屋外。
那日真禅失魂落魄地离了雄远峰,如同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了数日,心情逐渐平复却没了主意。他想来想去,天地虽大,却终究还是回峨眉的好,毕竟那里有恩师明灯大师和真菜、真荤、真烦等等一干情同手足的师兄弟。
正这时候,却听见秦鹤仙急促喘息道:“我……我不成啦,快去救咱们的孩子。”
真禅闷声不响走回屋前,接茬挖坑,却看也不看魏无智。
杨恒目送杨惟俨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夕阳之下,问道:“爹爹,他这是什么意思?”
却听魏无智冷笑道:“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耍弄心机,你还嫩了点儿!你是云岩宗的弟子,当我看不出来么,又岂会好心救助魏某,还不是为了慑仙玦?!”
她走进竹庐,妙目漫不经心地拂过桌上未尽的残局,一语双关道:“南泰,你还是没能赢过老宫主啊。”
语音渺渺字字敲击杨恒心头,一袭红衫如风远去,淡漠在天涯之外。
杨南泰隐隐猜到其中必有蹊跷,甚而牵涉到杨北楚与秦鹤仙之间的一段隐私。见杨北楚将秦鹤仙抱入屋中,他的脸缓缓沉下,低声道:“阿恒,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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