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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恒守在真禅的身后不动。只看了两遍，他已大体掌握这式“血雨腥风诀”的要领。这倒不是说他的天资和悟性胜过了真禅，而是纯以目前天道进境而论，踏入双泯之境的杨恒实胜其一筹。
杨恒沉默了会儿，轻声而肯定地说道：“你一直对我很好。”
真禅面色一黯，蓦地醒悟到这是杨恒在婉转地提点自己趋吉避凶之途。只要回到东昆仑，任那些获悉消息的仙林人物如何垂涎三尺，也不敢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闯上灭照宫找自己麻烦。
杨恒望见她脸上的喜色，心中亦是一阵感动与轻松。他愈加发现，走出自己宽容待人，其实是一件快乐的事。可惜，这个道理自己刚刚才懂，而之前他已失去得太多太多，却不知道是否还能挽回？
——“不怒如地，不动如山；真人无垢，生死世绝。”
杨恒抬眼望去，一轮旭日自东方喷薄而出，不由心情舒畅地大笑起来。
“你怕我趁虚而入？”厉青原的眼神再次变得犀利，“想要我远离她？”
又在真禅耳畔道：“不怒如地，不动如山；真人无垢，生死世绝。”
杨恒没有回屋，当明月神尼推开院门走出去的一霎，他看到厉青原就站在门外。
看着真禅傻愣愣的模样，西门美人道：“呆头鹅，今天可是公议的日子。”
好在他不是杨恒，从没不甘寄人篱下的骨气，一想到有杨惟俨这块挡箭牌，而自己确也想为母亲守墓，当即点头道：“这还像句人话。”
“不是角逐，而是选择。”杨恒道：“只是这个选择，要由颂霜来作。我知道你刚才对我的话心存疑虑，以为我是故作姿态。”
杨恒见此情景，笑吟吟高举双手道：“好，我是坏人，屋里那位是好人，这总成了吧。”
厉青原一句话也不说，凝视着杨恒的脸庞，片刻之后，他沉声道：“你也可以留下来，这本就是一场公平角逐。”
“颂霜是个独立而有主见的女孩儿。”他怅然说道：“她有权利选择，选择那个真正能够给她幸福和快乐的人。我原以为，这个人应该是我。但我伤害过她，离开过她，而你一直做得比我好。”
“我不喜欢热闹，”略微犹豫后，厉青原开口道：“闲聊只是浪费时间。”
“好，好，好……”明月神尼一连说了三个“好”，竟似不知道除此之外何以来表达她此际内心的喜慰，“真源，能做你的师傅，是贫尼此生最大的骄傲。”
他迈步走了过去。
“我干了件蠢事，几乎失去了她。”杨恒收起漫不经心的笑意，语音变得低沉，“过了明天，我又要远行，因为还有几件不得不做的事情。我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时间不是问题——问题是你。”
真禅犯难道：“不是我不肯，而是实在不晓得该怎么把你也带进去。”
※※※
终于悟出了“血雨腥风诀”的真义，终于突破了曾经看来遥不可及的瓶颈。
听到这魔功的名字，杨恒亦是有点儿不以为然。但他不是明月神尼，对魔门神功从无鄙薄看轻之意，想了想说道：“好兄弟，咱们打个商量——能不能带着我到里头兜一转儿，让小弟开开眼界？”
“为什么不能？我要说的正是这个！”杨恒收起笑容道：“一样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一样是两条腿的大活人，谁天生就低人一等，谁天生又高人一等？你这个云岩宗的小和尚，为什么就不能成为下一个剑圣？当然，鉴于方才我所见到的那幕，十有八九佛圣你是做不成了。”
杨恒注视着明月神尼，不由得百感交集。毋庸讳言，他曾经恨过她，埋怨过她，误解过她，甚至从心底里不愿承认她是自己的师傅。
杨恒满脸愁容地看着他，回答道：“我倒有个法子能够一劳永逸，就怕你不答应。”
这时候卷上美女开始第二遍歌舞，杨恒轻笑道：“傻瓜，谁会因噎废食？天天有美女相伴，蹁跹起舞，无怪乎你小子乐不思蜀。”
这就如同一位饱读经书的硕儒，若去做一道秀才乡试时的题目，自然手到擒来。
两人一照面，西门美人圆圆的俏脸上竟破天荒地露出羞赧尴尬之色，忙双手叉腰先发制人道：“小和尚，你一清早地站在门外跟厉青原鬼鬼祟祟地嘀咕什么？”
西门美人气急败坏道：“小和尚，你坏死了，为什么总欺负我？”
他的心头满是喜悦，一下子还不能适应两个世界里的巨大反差，兀自觉得自己载沉载浮，好似还在造化海中搏浪弄潮。
“那就看你怎么理解了。”杨恒道：“我只是告诉你我自己的一些想法。”
杨恒留心听了一遍，问道：“真禅，每回你来过慑仙崖，心里是否会涌起强烈的复仇念头，恨不能立刻找到哈元晟，将他一劈两爿？”
在他的神息引导守护下，真禅体内的真元渐趋平缓，身子也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子，真禅才缓过神来。他睁开眼睛，一缕朝阳透过窗户照在脸上。
“我在这儿。”杨恒站在门外笑吟吟地应声，他的身后是整装待发的明灯大师、桐柏双怪、司马病……当然还有石颂霜和厉青原。
一念未已，石壁上浮现出数行金字，照例是第三层天之仁境界前的提纲挈领的箴言，真禅也没数过这些天自己到底看过了多少回这几行字，静静待它消隐。
杨恒推门步入西厢房，就看到真禅刚刚坐回到榻上。杨恒笑嘻嘻脱了靴子，老实不客气地把真禅挤到一边，在床上盘腿坐下。
杨恒见真禅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心下宽慰，暗运神息将屋子封起，问道：“你的慑仙玦修炼到了什么境界？”
真禅眨了眨眼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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