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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弑父【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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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无论做什么样的梦,梦中总是见到他。

她就傻傻地在雪地里等他。一直等了三天,等到雪也停了,日头也出来了,他才姗姗来迟。她把坟冢周围的积雪都铲平扫清了,想给他一个惊喜。哪知小和尚就像变了个人,对她不理不睬,只坐在母亲的墓前发呆。

杨恒微蹙了下剑眉,走到她身后,用左掌按住西门美人的背心,传入一道真气。

“鹿回头?”杨恒想了想,记起自己二十多天前正巧也去过那个地方。可真禅不是在东昆仑为母亲守墓吗,为何突然来了琼崖岛?

此人来到银面人首领面前,身形说停就停,毫无凝滞生涩,沉声道:“来了。”

他近乎粗暴地将真禅从地上拽起,慢慢冷静下来,用力将自己的兄长抱进怀里。

没想到小和尚变本加厉,变得越来越没耐心。终于,两人大吵了一架,她再次气呼呼地离去。她没有走远,就在山下,指望着小和尚会来追她,会向她赔不是。然而等了半个月,小和尚也没来。她闷闷不乐地回到桐柏山,觉得日子忽然变得特别无聊,无聊到她整天发脾气,摔东西。

杨恒的眉宇扬了扬,在提气准备截住真禅的一瞬间,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真禅欲言又止,终究腾身往琼崖山庄的方向飞去,再没有回头看杨恒一眼。

(他们一定知道,但不肯告诉自己。)

当下留在黎族大婶的家中陪着西门美人吃了晚饭,又使尽浑身解数将她逗得破涕为笑,沉沉睡去,寻思道:“西门姑娘病倒已有些日子,也不晓得真禅是否还在琼崖。今晚月色正好,我不妨先到鹿回头走上一遭,也许能找出因由。”

她问灭照宫的人,可是所有的人都说不知道。

杨恒回首,正看到他飘落在山崖上。真禅也瞧见了杨恒,脸上不自禁地露出惊喜的笑容,但那笑容在即将绽放的一霎,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去?”杨恒仰头把泪水送回眼眶里,问道:“你要回哪里去?”

她一面偷偷打量那四个银面人,一面暗道:“敢情那个老三是南荒鬼火崆的高手,而那个老二莫非就是云岩宗早年的弃徒‘怒目金刚’明嗔魔僧?还有‘南河一梦散’——不正是药夜叉辛二姑的独门毒功么?”

西门美人病了,说胡话,发高烧。好在当地的一位黎族妇人收留了风尘困顿的她,才不至于孤苦伶仃地病倒他乡,无人照管。

杨恒怅然一笑道:“那个和你在一起让西门发狂的姑娘,是琼崖剑派的女弟子?”

真禅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心里……乱得很。”

真禅点点头,比划道:“是她救了我,又劝她爹爹收留我。”

三年未见,他已完全长成一个英姿勃发的俊朗青年,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乌黑的凤目深邃平和,薄薄的唇角即使在喝水的时候都含着一缕懒懒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然而在他俊挺的脸庞上,总有一抹若有若无的落寞在有意无意间回旋。

那被唤作老五的矮胖银面人见状一笑道:“是只鸟儿,老大你也太紧张了。”

他喝过了井水,舒畅地吐了口气,用袖口抹去嘴角的水渍,将碗还给黎族妇人道:“大婶,谢谢!”目光无意地一扫,看见窗户里有张憔悴苍白的脸正向自己张望。

银面人首领将手一挥,掣出背后一柄湛蓝色的魔剑,低喝道:“大伙儿准备!”

这三年来他浪迹仙林居无定所,四处探访宗神秀和青天良等人的下落。期间也曾数次潜上峨眉,拜会明灯大师,却始终无缘得见自愿进入玄沙佛塔闭关修行,忏悔过往的母亲。

小和尚讲故事的时候用的是手语,一来二去的,她也学会了用手说话,可惜小和尚讲故事的本领实在不咋样。那些老掉牙的故事要么是劝人向善的佛经,要么是俗气得不能再俗气的成语典故。

许久之后,真禅放开杨恒,拭去脸上的泪痕,说道:“我要回去了。”

杨恒被她哭得头疼,兼之西门美人心情激动语无伦次,怕也问不明白,便道:“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真禅的,他身旁的那位姑娘又是谁?”

蓦地,鹿群像是受到什么惊吓,惶然钻入对岸的密林里消失不见。

五名银面人悄无声息地没入两岸林间,其中的那个矮胖子与西门美人相距仅有六丈之遥。溪涧边突然变得异常寂静,静得可以听见叶子飘落在水上的声音。

杨恒的笑容一下子冻结,深吸一口气道:“真的假的?”

西门美人越听越是心惊,更替石颂霜捏了把汗。她阅历甚是有限,但家学渊源,平日里为免爱女行走仙林吃亏,桐柏双怪也没少讲正魔两道知名人物的来历特征。

他御风来到鹿回头时,一轮圆月正升上中天。月光下的南海别有一番迥然不同于白天的壮美。银色的波涛粼粼,白浪撞击在脚下的悬崖峭壁上,发出雷霆般的怒吼,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能传出极远,极远……直到海的那边,山的那头。

只是有意无意地,他总远远避开黄山。有时宁可绕上数千里,也不愿从它的山脚下经过。尽管他时常想起她,尽管他无时能忘跟她在一起的日子。

在黎族大婶的院子里,杨恒正接过一碗甘洌清凉的井水仰脖饮下。

不知不觉,她在东昆仑上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长得每次都是被爹娘软磨硬泡,连哄带骗地拽回家。然后不用太久,趁着爹爹疏于防范,她就会又一次消失。

后半夜醒来,听着屋外沙沙的枝叶被风吹动的声音,她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

他惨然一笑,比划道:“我真的不想跟他打的,我还一直求他放过娘亲的骨灰。可他,简直就是恶鬼,揍我揍得更狠了。我被他打得满脸是血,昏昏沉沉,觉得心里恨死了他,猛地张嘴冲他喷出一口血箭……”

无声月色下,只见到一个小小的黑点沉浮于海天之间,渐远渐去。

她静静地跪身在茂密的草丛里,凝视着两头承欢膝下的小鹿和它们的母亲,泪水一颗一颗像断了线的珍珠般顺着脸颊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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