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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前一任的西国公,在李暨争夺帝位之时站错了位置,因而,当李暨成为大周天子之后,秋后算账,以冀京四镇不得干涉皇子之事的罪名,将其抄家问斩。
“这也正是朕心中之惑!”执子落于棋盘,李暨皱眉说道,“朕那些儿子当中,或许还藏着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枭雄……”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负背双手来回踱了几步,喃喃说道,“老二心狠有余,魄力不足;老三隐忍多时,锐气不足;老四身在北疆,兼多勇少谋,此事与他应当无甚干系;老五自幼被老二所庇护,才能不显;老六庸碌,老七无谋;老八德才兼备,胆气不足;小九……”
“陛下的意思,是八皇子?”梁丘公抬头问道。
见梁丘公吹胡子瞪眼地怒视胤公,李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呵,身后之事,还是留于后人评价吧,朕唯一的遗憾呐,就是不能与你二人结成亲家,本来多好,老虎的孙女嫁给老四,宣文府上那个鬼丫头,嫁给老八……”说到这里,李暨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也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谢安,前后夺朕两位儿媳……”
“什么?”
“自然!”瞥了一眼胤公,李暨皱眉说道,“朕乃一国君父,自当对臣民负责!”
“陛下不是很欣赏那位皇子殿下的设计么?万一追查出来……”
谢安本以为,这次不被削为庶民就算是皇恩浩荡,却不想莫名其妙间,天子李暨竟叫他暂任刑部尚书之职,追杀昨日行刺十余位朝中大臣的刺客,这着实令他万分吃惊。
“啊?哦哦!”谢安如梦初醒,恭敬接过圣旨,高声说道,“臣谢安,谢陛下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丘公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时至如今,很少有人知道,起初冀京四镇之一的西国公,并非是韩宏,而是公孙之姓,只是当年天子李暨率六万精锐欲征讨南唐时,韩宏向朝廷捐了一笔数额极大的财物,解了当时朝廷燃眉之急,这才被天子李暨所器重。
胤公笑而不语,而这时,梁丘公手执一枚棋子放入棋盘,淡淡说道,“老臣以为,不过是稚子胡闹罢了!”
三方势力一同追查此事么?
一个时辰后,因为昨夜渎职一事而被暂时免除了大狱寺少卿职位的谢安,与梁丘舞、伊伊以及一干府东公府的家丁,在府门外恭迎圣旨。
见此,那大太监拱了拱手,笑着说道,“恭喜谢大人,贺喜谢大人!——谢大人此番可是因祸得福啊!——哎呀,奴应当称呼【代刑部尚书】谢大人才是!”
饶是胤公与梁丘公这等经历过诸般风雨的老人,闻言亦是面色一惊。
见此,梁丘舞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圣旨递给伊伊,叫她回府后妥善保管,继而走过来扶起谢安。
一想到内中关键,梁丘公拱手急声说道,“陛下,谢安那小子尚且年幼,恐怕难以承担这等重任,万一出了岔子……陛下?”
“哦?”天子李暨闻言双眉一挑,似笑非笑说道,“看来传言不假啊,谢小子惧内……惧内,亦是一种才能啊!至少朕这般觉得!——有你家那丫头看着,那小子也不会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来!”
暂……暂代刑部尚书之职?
谢安哪里知道一个时辰前天子李暨与梁丘公、胤公二人商谈的事,见莫名其妙有圣旨驾到,心下惴惴不安,更何况那前来宣旨的大太监身后,其中一名小太监还捧着一柄装在一只狭长黄色剑袋中的宝剑,不明就里的他,还以为天子要赐他死呢。
见李暨一副怒容,胤公与梁丘公对视一眼,苦笑说道,“也难怪太子殿下那般震怒,御史台向来心慕八皇子李贤殿下,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将于贺这位心腹之人安插其中,如今不慎折了,心中震怒,失却冷静,倒也在情理之中……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太子殿下故意装出来的!”
落下一子断了梁丘公棋盘上的大龙生机,天子李暨自嘲说道,“宣文指的哪件事啊?——是老二致使刺客谋害老八,还是他当着众朝臣的面,说某某某是他的人?——亦或是,老八识破了老二的图谋,大使苦肉计,将计就计,派遣另外一拨刺客,除掉了老二与老三的心腹?”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梁丘公与胤公二人。
抚摸着手中的天子剑,谢安深思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包庇?呵!”失笑般摇了摇头,李暨淡淡说道,“太子又不曾做错什么,朕何以要包庇他?——结党营私,自古以来屡禁不止,岂能说禁就能禁的?这种事,本来就不过是隔着一张窗户纸看人看事罢了,不捅破,万事皆无,捅破了,那就是欺君谋反之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谁看谁不顺眼,只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就行了!——纵观朝中,有几个是干净的?就连你们两个老家伙都不干净,又何况其他人?偶尔出现一两个自命清高的,最终也无法在朝中站稳脚跟,要么辞官、要么被贬官,郁郁而终……啊,不结党营私,根本无法在朝中立足,这种事,你我这些老家伙几十年前就清楚!”
“至于太子,他不过是做了身为太子、身为储君应当做的事,何错之有?反过来说,倘若此子以为自己身居太子之位,便能得以高枕无忧、坐享帝位,似此等庸才,朕留他何用?!”
梁丘公与胤公对视一眼,表情均有些尴尬。
见此,那位大太监又取过身后小太监手中的天子剑,双手捧着递给谢安,轻声说道,“谢大人,此乃天子剑,见此剑,如陛下亲临!——陛下吩咐了,在谢大人查案期间,倘若有何人阴奉阳违,或是抗命不尊,亦或是拒捕反抗,杀无赦!——谢大人,接剑吧!”
总之一句话,既然是【冀京四镇】,就不得干涉皇嗣之争,你硬是要插手干涉其中,想当从龙之臣,也不是不行,但是要记得一点,倘若不慎站错了位置,前一任的西国公便是前车之鉴。
“这种客套话,就莫要再说了,”摆了摆手,李暨轻叹说道,“你二人岁数皆长于朕,可朕寻思着,到头来多半还是朕先走,朕不想,日后朕一撒手,你二人家门败落……别忘了西公府之事,倘若朕的哪个儿子继位后要对付你,东公府梁丘家的名号,可阻挡不了什么……与其日后冥府相见时,你再来埋怨朕,倒不如回府好好教教你那孙婿,教他何为【待价而沽】,千万……不可站错了位置!”
在谢安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梁丘舞皱眉说道,“此事我也甚是不解,不过,眼下可不是思忖这些的时候,陛下委你查清昨夜行刺十余名朝中大臣一案,此事干系重大……你觉得是何人?”
“那……陛下打算让何人追查此案呢?”胤公试探着问道,而与此同时,梁丘公亦抬起了头,望向天子李暨。
李暨闻言转头身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梁丘公,说道,“伯轩,朕昨日听说了哦,宣文的儿子叫你府上兴师问罪……真是可惜了,似这等精彩场面,朕竟错过!”
要不怎么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呢?
胤公闻言眼中露出几分笑意,说道,“太子殿下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曝结党营私之事,陛下竟反过来包庇太子殿下么?”
这……
“胡闹?”胤公笑了笑,轻抚着胡须说道,“寥寥二字……老夫那乖孙可是吃了大亏啊!”
李暨闻言思忖了一番,缓缓摇了摇头,凝声说道,“老八聪慧过人不假,但自幼便胆小怕事,缺乏成大事之胆量,朕还记得,老八年幼时不知被宣文府上那鬼丫头弄哭过多少回……朕还是那句话,倘若老八有胆量暗中派另外一拨刺客暗杀了那些人,朕这帝位,就传给他!——不会是老八,他没有这个胆量!”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二人可以不必再介入夺嫡之争,不必为朕那些不成器的儿子们反目成仇……我等都知晓,夺嫡之事,那是何等的凶险,明枪冷箭,防不胜防!”说到这里,李暨转头望向胤公,似笑非笑说道,“话说回来,你家那个鬼丫头,就心甘情愿给人做小了?”
李暨微微一笑,双手握住梁丘公与胤公的手,三人朝着养心殿走去,边走边说道,“人生苦短呐,当初你二人辅佐朕登基为帝之事尚历历在目,不想一晃眼,三十余年过去了,朕当了皇帝,两番对阵南唐,终得大获全胜,得以扩展我大周半壁江山,也算是不为此生了……”
想来,天子李暨有意提拔谢安之余,亦在提醒梁丘公,叫他警告谢安,莫要以为身居高位,背后有着梁丘家作为后盾就可以肆无忌惮,毕竟说到底,谢安与梁丘舞,才是梁丘家的未来。
梁丘公闻言皱了皱眉,不悦说道,“宣文,你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啊!——说清楚,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晓得前来后到?”
“……”也不知为何,梁丘公与胤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注意着李暨的神色。
“今日的早朝你也在,太子李炜与八皇子李贤,仅仅只是因为起了口角之争,便被押到宗人府面壁思过,反倒是昨夜渎职的我,被暂停大狱寺少卿职务刚过一个时辰,就变成了代刑部尚书……”
梁丘公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天子李暨猛地一挥手,沉声说道,“赐掌天子剑!”
胤公愣了愣,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那边天子李暨没好气说道,“得了得了,当着朕的面,你们两个老家伙还打算认干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