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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冀京,南公府吕家——
谢安还记得小时候,也有人用类似的话来吓他,当时他很是气恼,如今位置一转换,他终于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吓小孩子,确实挺有趣的。
见苟贡说得有趣,谢安不由轻笑一声,继而淡淡说道,“就算是他运气好吧……广陵刺客帮了他一把!”
“痛快!”
而不妙的是,梁丘公所率领的东军将士都是出身北方的骑兵,不擅长水战,因此,梁丘公与东军便在广陵城外屯扎了下来,直到大周南征军西路主帅吕公在荆州打开局面,由大周前皇帝李暨亲自率领的南征军主力亦攻克长江中游,将南唐逼入了三面受敌的窘迫局面,不得不从金陵抽调军队,才使得梁丘公渡江一举将金陵这座堪称长江下游桥头堡的重城攻克。
苏婉俏脸一红,带着几分不悦说道,“公公莫要拿儿媳开玩笑,公公看样子是要去东公府吧?赶紧去吧……”
他偷偷望向谢安,想看看这位大人物的态度。
比起在这场浩劫中变得千疮百孔的金陵,广陵应该感到庆幸,尽管它与金陵隔江远望,相距不过一个郡的距离,然而李暨的怒火却未波及到它,正也使得广陵尽管也蒙受战乱、历经改朝换代,但是城内的经济损失却微不足道,在金陵没落的期间,一跃成为扬、吴地域最为富饶的郡县,城内各大富豪世家的生意,更是扩展到了全国。
小丫头闻言脸颊一红,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吕公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了几眼苏婉,见她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笑着说道,“莫非是思念那小子?”
在张琦的偷偷观望下,谢安右手轻轻拍着怀中小丫头的背,冷眼望着台上那些无头死尸,左手举起酒杯喝了一盏。
当时李暨连准备了数月的庆典也不顾了,二话不说,尚穿着祭祀用的黑色龙袍便直接带着冀京四镇出城,南下平叛。
事实上,大周覆灭南唐的三路南征军队,当时都未作出过什么屠杀的残暴举动,逼死了南唐皇帝刘生,在虎林改了国号为【弘武】,大周前皇帝李暨便心满意足地返回了冀京,大周军队戳屠江南军民的残暴事迹,发生在太平军揭竿起义之后。
“放肆!”张琦心中一慌,怒声斥道,“来人,将这老匹夫的嘴给我堵上!”
“当初的承诺,我如今已经兑现了,婉儿姐……”
是痛快于亲眼看到曾经的仇人死在自己眼前,还是说痛快于终于兑现对当初对苏婉的承诺,恐怕也只有谢安自己才清楚。
啊,梁丘公确实是一位世间豪杰无疑,可让谢安感到惊愕的是,他竟然多次在广陵城内的酒馆听说书先生说唱当年梁丘公的彪悍功勋,这实在令他有些匪夷所思。
“大人难道就不担心么?日后若是大人要免去此人的官,恐怕要惹来城内那些无知百姓们的非议!——似张琦大人这般好官,何以要罢免?”苟贡惟妙惟肖地学着无知百姓的口吻。
“这是为何?——嘿,丫头,莫非你害怕了?”
苏婉……
“咱那位知府大人不会是真患了失心疯吧?”难以置信地嘀咕一声,陶治踮起脚尖观望监斩台,只见在监斩台那个小棚子下,他们广陵府的知府张琦,眼下正不时地抬起手,用袖子擦拭着脑门频频冒出的冷汗。
这还不算,更叫李暨感到震怒的是,他竟然在金陵城被堵了数月有余,一怒之下,他便叫南军屠杀了守城协助太平军的南唐旧臣公羊沛一门老小数百人,然后在愕然听闻东军日后的继承者、东国公之二子梁丘敬暴毙于芜湖,暴怒之下的李暨当即下令屠城,使得当时人口在十万左右的大城金陵十室九空,哀鸿遍野。
不得不说,女人的刁蛮都是长辈、兄辈惯出来的,若非这些日子谢安真心实意地将小丫头视为妹妹,娇惯着她,换做前些日子的小丫头,哪里敢如此对谢安说话?
“走!”陶治二话不说,也顾不得自己经营的茶楼了,与张旺二人急匆匆地跑向西市口看热闹,至于原先在他茶楼内吃茶聊天的茶客们,早在张旺说西市口要斩邓元时就丢下几许茶钱银子跑地没影了,很显然是去凑热闹了。
显然小丫头也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点了点头,侧坐身子,将头埋在谢安胸口。
【婉儿姐,我要去做官,做大官!——在十年之内,我定会带着你重返广陵,到那时,势必要叫广陵那帮人付出代价!——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十倍报之!】
“蹬蹬蹬!”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体型臃肿的中年男子从茶楼外匆匆奔了进来,胖乎乎的右手搭着柜台,气喘如牛。
他很清楚,他是替谢安背了黑锅,这一支签令丢下去,他势必会被那些处斩的人犯的家眷所深深嫉恨,包括他早前宠爱的、如今已休去的妻室邓氏,保不定什么时候,他便会因为今日之事遭到他们的疯狂报复,但是张琦丝毫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替那位大人杀掉这些人,那么那位大人便会亲自动手,连带着他张琦一起处斩。
眼瞅着那明晃晃的大刀已架在自己脖子上,前些日子还嚣张跋扈的堂堂邓家大少邓元,此刻仿佛被抽去了骨头般浑身瘫软,就连他的父亲,方才还破口大骂张琦的邓宜,此时眼中亦露出惊惧之色,一脸惨白,而其余人犯,皆是如此。
可眼瞅着街道上人山人海,陶治逐渐有些相信了,而当他与张旺好不容易来到西市口,硬生生挤开人群来到前面,他这才彻底相信了,毕竟张旺所说的那些人,眼下正穿着一身素白死囚衣服,一脸颓态地跪在不知何时架好的斩人台上,在他们身后,一拍赤着上身的壮汉正在大碗喝酒壮胆,无疑,这些壮汉便是即将要斩杀犯人的侩子手。
“哇哦,这么刁蛮!”在苟贡、萧离等人会心的笑容下,谢安一脸夸张地望着小丫头。
虽说用一句话便能概括,但是梁丘公却在广陵居住了长达一年半的时间,据说至今城外还留有着当年东军所设的军营,尽管眼下早已废弃荒芜。
不过这也足以证明,谢安确实是将小丫头当成是亲妹妹看待,尽着身为兄长的责任与义务,遗憾的是,小丫头似乎没将他当成兄长看待,这几日来因为秦可儿的事没少跟谢安怄气,尽管她至今也没搞清楚夫妻与兄妹这两者在感情方面的区别。
“老弟气喘吁吁的做什么?来,吃碗茶压一压。”陶治倒了一碗茶递给张旺。
再者,四年前就该变成死人,只不过当时吕公疏忽了,没料到竟然被那些家伙钻了空子,以绝对的权势,处死了一帮本来就应该死去的人犯,能有什么成就感?
张旺摆了摆手,平稳了一下呼吸,舔舔发干的嘴唇兴致勃勃地说道,“陶老哥,西口菜市要斩人了……”
“可不是么……”张旺顺口接了一句,继而回头骂道,“挤什么挤?再挤我就到处刑台了!”
不知为何,就在方才,她没来由地感觉自己忽然砰砰地心跳不止……
“呵,说的也是!”
围观的百姓固然是激动,然而在处刑台上那一干人犯却是更加激动,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无尽的恐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陶治有着深刻的体会,想当年十里荷塘的苏家那是何等的风光,人称苏半城,可结果呢,硬是被广陵城内以邓家为首的一干富豪世家联手排挤,弄得家破人亡,富可敌国的财富毁之一炬,叫陶治这等广陵城内的小富豪彻底寒了心。
“不碍事的,可能是有些倦了吧……”
因为双手遭到了无法恢复的创伤,吕公早已卸下了军职,将南军托付谢安打理,整日里与梁丘公、胤公等一干退下来的老人一同喝喝酒、钓钓鱼,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嘶……”陶治闻言倒抽一口冷气,惊愕说道,“那邓元可是邓家的大少,更是张大人的小舅子,以往邓元没少仗着他姐夫的势力在城内横行霸道,说句不该说的,张大人也不是不清楚,这会儿大义灭亲了?——老弟,你哄我玩呢吧?”
反观张琦,却是瘫坐在椅子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因为他知道,就差那么一点,他或许也会是台上那些无头死尸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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