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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止泉见时月忽然到来,并且身上带伤,吃了一惊,忙问发生了什么。时月据实相告。
老爷子听了,摇头叹息,说:“真是人心不古。此人利欲熏心如此,无可救药矣!”
检查完伤处后,他安慰时月说:“没事,骨头没裂。既已贴了膏药,再吃三帖药,在此静养几天就好。那个破保安团,暂时就别回去了。”
时月告诉他,团长本来就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是他自己太操心,太负责,才会结上这样的梁子。
老爷子看看他,心疼地说:“孩子,你太忠心,又过于正直,也许不适合官场啊。在此将息几日,不要多想。”
时月拿了老爷子开的处方,去药房撮药。
离了周师,他想,自己这副一瘸一拐的模样,万一让人瞧见,太过不雅,于是戴上了口罩。
来到药房的小窗前,他闻到一股很浓的药材香。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女子,接过处方,收了钱,进内开始配药。只见她先是在桌上铺好三张方形的元书纸,再打开一只只贴着药标的抽屉,用小铜秤称重,然后一味一味地倒在纸上……
秦时月在窗口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看那身形,好生熟悉。
女子用纸线将三帖药扎好,拿起方子,习惯性地念着上面的名字:“秦时月……”念完,急抬头打量时月。
时月见周围无人,忙将口罩摘下。
女子吃惊地看着他,惊呼:“天啊!怎么会是你?怎么啦?哪里受伤啦?”说完也拉下了口罩。
时月开心地唤一声:“白苏姐!”
白苏将时月带去院子北面的平房,开了最东侧的一间净室,将他安顿下来。
她跟时月说,由于这次他是以病人的身份前来,所以没让他住抱屋上面的客房。
她告诉时月,北面平房总共设了三个病房,也只有关系特别好或病情十分特殊的病人才有资格入住。
“药庄”原则上不留客人过夜。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留病人住宿。
时月得知,紫苏师妹随燕自立去衢州送膏药了,顺便也进一些药材。
时月便安心在药庄住了下来。白苏帮他炖药、服药、清洗伤口,整天忙进忙出。
时月看着她好看的背影,还有浑身漾出的优美线条,感觉好温馨、好甜蜜。他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中养伤,实在是太过奢侈。
安静下来时,他想起这次与史达贵的交手,才有些后怕。
是啊,要是输在人家手下,你往后该怎么办?
以拳而论,史达贵明显不是他的对手。但达贵的身手,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混小子,看上去鸦片鬼一样的,竟然还有这等凌厉的腿法。
这也为自己敲响了警钟:原来这秦梦果然藏龙伏虎,以后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更不可盲目自大。
同时,他进一步认识到了腿法的神武之处,觉得自己必须要将腿功练好。
上次在排潭观擂,腿法第一次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内心总有些不够重视,总以为就速度而言,拳肯定要快于腿。但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只要好好练,腿脚完全是可以跟手臂一样灵活。而且它们的主要优势在于:力量更沉,杀伤力更大,打击距离更远,自身更安全。
看来他以后训练的重心不仅要从西洋拳向本国拳转移,而且要将手法向腿法转移。以腿为主,以手为辅,踢出一片新天地。
他当然也想到了单位里的人和事。
想到伤好回去,还得继续面对那么一帮烂人烂事,心里便感到有些烦躁。
以前,凡到心里不爽,他可以通过练武来排遣,但现在脚肘有伤,行动不便,就只能吹箫了。于是烦闷时常从床头摸了金箫,呜呜咽咽地吹。一支曲子下来,心中的块垒方才消解一些。
这以后,他打坐之余,就是吹箫。几天下来,谱子上的几支曲子,如《关山月》《寒江独钓》《荒山僧踪》《阳关三叠》等,渐渐已能上手。
箫声一起,周白苏就会来,坐在床边静静地听。她那如瀑的长发,洁白修长的脖子,还有浑圆的肩膀和纤柔的腰身所构成的剪影,柔美,娴静,淡泊,与世无争,一如风过后的树叶,一如山涧中曲折无声的清流。
与紫苏活泼开朗、外向俏皮的性格有别,白苏处事淡静,话很少。对许多事,她只是看一看,笑一笑就过了,不喜多言。但她清澈的目光投过来,好像能进入时月的心底,把他的内心熨得安宁和舒适。
时月觉得,紫苏的出现,像一道阳光,哗地一下洒进来,让身边的气息变得活跃和温暖;而白苏的到来,能够让他的内心变得沉静和踏实起来。
白苏在身边时,他不需要任何的掩饰,只须袒露自己,尽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行。因为无论他做什么,身边的姑娘都会是他最忠实的拥护者、倾听者、陪伴者和守护者。
只是,这样的感觉让时月有些担心。理智上,他并不想对周氏姐妹的感情有任何区分。而且,与他最先相遇的是周紫苏。正是由于她,他才走进了药庄这个神仙之境。他怎么可以得陇望蜀,甚至是见桃忘李呢?这样负心的事,他秦时月如果做得出来,那是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
何况,她们姐妹两个都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甜美,对他毫不设防,对他付出了真心,都值得他去喜欢,去回报和爱护啊。假如一定要分出个眉眼来,那么,也当考虑先来后到、前因后果等因素,绝不允许出现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行为。
是的,自己既然做了她们的师弟和师兄,就应该当她们为嫡亲的姐姐和妹妹来相待,对谁都要好,决不能厚此薄彼,分出个亲疏远近出来。
再说,这一年来,他对传统武术的兴趣爱好越来越强。白猿先师遗训讲得很清楚:欲做神仙,须得志坚。裸女陈前,气定神闲。
师父周止泉也跟他讲过:欲成大道,必守元精。
如此看来,他这辈子要么选择平庸,若想练成绝世武功,不结婚的概率会很大。不仅不能结婚,连女色都不能近的,自然不能对哪个女子生起特别的感情。对别的女子是这样,对周氏姐妹,更应该是这样。
是啊,越是喜欢的,关系越是亲密的异性,越是能考验他的道心啊。
旧檀有《抚箫》诗:
花自飘零水自流,
红尘梦醒再无求。
笙箫一曲灯如旧,
夜静更深人未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