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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却挥下去萦回脑海的深刻回忆。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点点雪花,开始从天上降下。
寇仲定神一看,道:“原来由宇文智及领队,我们要否来个拦路突袭,好预作通知,猎羊的狮豹已大驾光临。”
徐子陵和寇仲避过武阳,直趋元城,岂知宇文化及的败军亦采同一撤退路线,且沿途大肆掳掠,烧杀抢夺,元城、莘县、武水等三座位于许城之北的城池和附近乡村的百姓纷纷逃往大河或避入山区,不幸天降大雪,使逃难者不少冻死途上,尸骸满野,令人不忍卒睹。
徐子陵同意点头。
侯希白苦笑道:“此是老毛病,见不得女儿受难,两位放心,我侯希白出身花间派,杀人算甚么一回事。人常有希奇古怪的念头,只罕有付诸实行,我更曾试过拿起名贵易碎的古朝陶皿时,生出把它掷成粉碎的冲动,幸好纯是脑海中想想,还为这种疯狂的念头颤栗。”
魏军的兵力显是严重不足,即使以宫城重地,外围守卫只是虚应故事,在两人眼中等若毫不设防。
寇仲沉声道:“我们讨债去!”
若非不久前张金树说及她,他们怎都猜不到是她。
徐子陵道:“最怕她逞一时之勇,硬闯皇宫,碰上宇文伤便大大不妙,宇文化骨亦非易与角色。”
两人正要行动,蓦地四、五个汉子趁城门仍是敞开,吊桥未被拉上之际,狂奔出来,城楼的守兵众箭齐发,逃走者未过吊桥,早给射成刺般的惨状,看得两人眶(目比)欲裂,偏又援救无从。
徐子陵苦笑道:“你曾想过宇文化骨会有这么的一天吗?”
两人同时剧震,脸脸相觑。
片刻后两人潜到侯希白住宿的北苑小筑,精致的两层小褛隐隐传出人声。
侯希白道:“照我探听回来的消息,宇文阀的上下人等,大部份移往武阳,瞧来驻守武阳的宇文士及会投降唐室。”
在这改朝换代,群雄竞起争霸的战争年代,天下再无乐土,充斥着杀人与被杀,有人挣扎求存,有人扩张侵略,阴谋诡计,血腥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要说好友可以反目,甚至父子兄弟亦因利益要置至亲于死地。面对这座孤城的荒寒末日景象,他忽然感到所有名利权势都没有丝毫意义,没有任何价值。
徐子陵耸肩道:“这纯是感觉,没有甚么道理可言,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最好莫与她碰头。”
接着有守兵冲出,就把尸身抛进护城河,然后若无其事的返回城裹,起桥闭门。
脑海裹浮现跋锋寒所描述的塞外千里无人草原似海的美景,暗忖只有到那裹去,才可忘情于草原大漠中。
寇仲讶道:“谁家姑娘功夫如此了得?这处空城一座,有甚么热闹可趁的呢?”
寇仲和徐子陵先依指示,在宫城后的一株树旁起出埋下的魏宫形势图,展卷一看,左右赫然是两条龙,其一威猛腾扑,另一道遥云端,好不自在的情景,绘得栩栩加生。
又道:“你看吧!这样的城不要说比不上长安、洛阳,连梁都也将它比下去,既失人心又欠地利,你看他能守多少天?”
侯希白答道:“他前天从魏县败返许城,我尚未有见他的机会。”
徐子陵扼腕叹道:“早点想起是她就好啦!现在却是失诸交臂。”
迅即翻下瓦面,消没在长街的暗黑里。
宇文化及的皇宫,规模只有洛阳宫城四份之一,是由前隋的总管府扩建而成,特别把外墙加厚增高,设置哨楼。
厅堂东壁被一幅从天花垂下的帛画完全遮盖,绘有以一真人大小比例的女子为主的彩画,女子衣饰华贵,皱摺纹样无不精巧细致,迎风而立,背景是生机勃勃的春夏郊野,点缀以鹿、羊、兔、乌等温驯的动物。
寇仲道:“多想无益,人宫找到我们的侯公子再说。”
寇仲苦笑道:“那就放过他们吧!”
徐子陵道:“肯定是她,不过她比娘更要高明。”
遇上烧村夺粮的散兵游勇,两人毫不留情,出手歼灭,搜得的财宝,尽济难民,希望他们能在魏境外得到美好的生活,所以抵达许城外时,两人都不名一文。
徐子陵沉声道:“我们必须在窦建德大军南下前,先一步宰掉宇文化骨。”
侯希白待要说话,忽然宫内另一边传来锣鼓钟鸣,接着人声鼎沸,更有人高呼“有刺客”。
寇仲讶道:“你在想甚么?”
寇仲一震道:“宇文化骨派宇文智及向窦建德投降哩!否则何不由北门出城,正是要掩人耳目。”
傅君嫱也像他们般,要趁宇文化骨灭亡前寻宇文化骨的晦气。
徐子陵“咦”的一声,只见宇文智及的队伍忽然偏离官道,绕过他们的小丘,从另一边往北奔驰。
寇仲苦笑道:“这既是作贼心虚,更叫有自知之明,我自幼便是有野心的人,终日怂恿你去投靠义军,又迫你去偷学武功,聆听白老夫子教人读圣贤书,今天更卷进争霸天下的斗争去,有啥资格作一条逍遥游戏的舒适龙。”
两人听得面面相觑。
寇仲给他勾起感触,点头道:“你说得对,无论是他当年追杀我们和娘,又或后来作反弑杀炀帝,都是气焰冲天,不可一世的模样,恐怕他自己也没想过有这么穷途末路的日子。虽说为娘报仇事在必行,亦总觉有点不是滋味。”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不会这么巧吧!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两人英雄了得,惯于与强权和恶势力周旋,这么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情况,尚是首次用上。若非傅君绰之仇不能不报,说不定会掉头就走。
徐子陵苦笑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位姑娘与我们似有微妙的关系。”
徐子陵道:“认得他吗?”
徐子陵把刚才所见说出来。
徐子陵体谅的道:“真难为侯兄,无端端给卷进我们和宇文化骨的恩怨中,侯兄若要远离此地,我们绝不会怪你。”
他们越过一片柳树林,来到屋后,定神窃听,刚听得侯希白的声音道:“再有一天工夫,就可完成哩!”
徐子陵的目光落在穿过城心、婉蜒曲折的河道上,房屋桥梁依着宽约三丈许的河道筑在两岸,在雪粉飘飞中只有几点灯火,死气沉沉。暗忖在太平兴盛的日子裹,此城当自有其风姿特色。现在则只似个临危的重病者,苟延残喘至最后一口气。轻叹道:“根本是士气不振,毫无斗志,肯留下与宇文化骨共生死的,只是宇文一族的子弟兵。”
寇仲和徐子陵逾墙人宫,仍不敢轻疏大意,因为侯希白在图内标示出宫内十多个暗哨的位置,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寇仲指着帛画奇道:“你是否要留到最后才画她的样貌?若稍有失误差错,岂非前功尽废。”
许城一片肃条,十室九空,店铺关闭,仅余的居民亦躲在屋内,街上不但行人绝迹,巡兵也没多少个,没有人清理街上的积雪,横街窄巷更是鸟灯黑火,部份民居商铺都有被抢掠过的遗痕。
徐子陵哂道:“你有把握在旷野之地,应付二百人组成的骑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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