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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与赌博有关的事情，她都学自沈家明。
结果不言而喻。
这就如同黑手党在每个年代，都会有某个家族足够强大，却也绝不可能彻底吞灭余下的家族。在一定意义上，他们四个家族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所以，”周生行落下黑子，终于转到了正题，“南家可以善待由敌人转为盟友的反政府军，并不像是赶尽杀绝的人。有些恩怨，不用解决得太彻底。上午吴家小儿子的事情，我大概也听人说到了，今晚程小老板放出了‘不惜一切代价，赶尽杀绝’的话，是不是有必要再考虑下？”
“渴，”她轻轻地蹙起眉头，“还头疼。”
不知道是故意让着她，还是为什么。
很简单，却也不简单。
他语气轻松，如同在讨论今晚的菜色如何。
“没关系，”程牧阳靠坐在红木椅里，安静地看着他和他手里的骰盅，“时间还早，我们的筹码都足够玩一整夜。”
茶盏在中年男人的手心里，微微转了个方向，发出细微的紫砂的摩擦声。
程牧阳恰好从赌桌上起身，他穿着简单的休闲式样的暖棕色西裤，白色衬衫和棕色领结，脸孔被黄色的灯光模糊得英俊极了，像是从水墨画走出来的洋派小军阀。
南北喝着茶水，摸了摸小男孩的额头：“其实那些毒枭对内部禁毒很决绝，吸毒者一律枪决。如果欧美人对自己国人有这种魄力，何必怕金三角？”说完这些，她却忽然想起什么，笑起来，“有时候想想，俄罗斯人和美国人都在制造中子弹，并不比毒品高尚多少。武器和毒品，一个是被迫死亡，一个是自寻死路，差别不算大。”
她的身旁，正是周生行的小儿子。
甚至潜意识里，她并不想多说这些，说得深入了，总会或多或少牵涉到中情局。她相信程牧阳对于南家和中情局的合作，不会是一无所知。
真是成精了。
我愿意。
那个四五岁的男孩子，始终靠在她身上。
后来她生气了，沈家明也不敢再欺负她，慢慢地，把如何控制骰子、声音的区别，都一点点地教给她。再后来，他就再没有赢过。
他笑：“猜猜，这场是谁赢？”
小孩子听她说得有趣，也学着她的话说：“枪里来，弹里去的，钱哪有那么好赚？”
“只有头疼？”程牧阳像是心情极好，手臂撑在楼梯的扶手上，还不忘和她开玩笑。
整个赌局只有三场。
南北把手心的几粒白子，扔到棋盒里，忽然抱怨了几句：“当初我就和吴家说过，缅甸穷山恶水，不适合他们，偏偏不听劝，最后被政府查封了就来怪我。有时候真想说，谁想要，拿去好了，每天都是枪里来，弹里去的，钱哪有那么好赚？”
这下，众人都被逗得笑起来。
“内陆气候好，治安也好，”程牧阳也陪着她，开起了不痛不痒的玩笑，“如果有人愿意接手莫斯科，程牧阳也甘愿拱手相让。”
程牧阳神色欣赏，用右手轻轻地击打左手掌心，发出很有节奏的鼓掌声。过了会儿，他才背对着这里说：“从我开枪开始，这件事就和别人没有关系了。吴氏既然和我有血债，留下来，对我没有好处。”他的语气很平淡，也很强硬。
令人意外的是，沈公今晚并不在。
南北和程牧阳的话，都是在表态。
晚上的赌局，安排在已经撤空的戏院里。
“不许学我。”南北拍了拍他的额头，笑起来。
程牧阳听到她说“俄罗斯”，轻轻地回过头来，若有似无地对着她笑了笑。
这样的话，能用的地方并不多。
南北倚靠在木质楼梯上，目光柔软地看着他。
南北倒没有拒绝，毕竟她今天来，就是为了看看他在赌桌上的样子。
“吴家消失”的事情，周生行不会再插手。
原来，周生行绕了个小圈子，只是想做个和事佬。
但如果他保持沉默，那么，她也不会先说。
程牧阳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声开玩笑：“弃权算了，我们回房间。”
“赢了，”程牧阳轻声告诉她，“大杀四方。”
他伸手折好自己衬衫的袖口，当真是一副弃权的样子。
她记得最早玩骰子，是沈家明手把手交给她的，两个人经常坐在草坪上，开始是为了哄骗她和自己亲热，沈家明总是赢过她。
关键看你如何分配这四张牌。
“是啊，”南北接过小姑娘递来的茶盏，瞄了一眼程牧阳，后者正在专心致志地在珠帘后看赌局，“他们最壮大的时候，军队也仅有几万，人少，地方小。”
他知道她是在逞口舌之快，只觉得有趣。
“被美国引渡判刑，或是年迈后，被缅甸政府幽禁至死。”南北淡淡地说，“缅甸曾经的两大毒枭，坤沙和彭将军，他们都曾有自己的政权，甚至都和美国提出过要和解。可惜，做毒品生意的，终归是身份太敏感，不受接纳。”
她瞧了他一眼，脸有些热。
南北有些意外，最意外的是程牧阳赶尽杀绝的做法。
恰好场中有人亮了底牌，赢得了满堂的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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