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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言苦笑道：“可站在井里，目力再好，也看不远。”
说到这里，他躬身下拜，道：“先生之恩，不亚于再生之德。”
“但是如今，小人有多少本事，便都是自己的本事。”
他语气低沉，道：“下人终究是下人，我有再大的本领，依然是替丁家办事，而不能替自己办事。”
“站得高，但目力所限，未必看得远。”
丁言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少年，双膝跪地，叩首道：“多谢先生。”
“其实市井之人，未必就比朝堂之人来得愚钝，或许他们更为聪明，但他们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们的聪明才智，只能计较市井间的一二两银子。”
苏庭似笑非笑，道：“免了，咱们不过一场交易，我此次在白堪山得益，顺口替你提了一句，两不相欠。”
原先虽然因为母亲的关系，对这少年多加注意，后来经历诗会之事，他也高看这少年一眼，但却不曾想过，这个少年竟然如此不凡。
他看着这个年轻家丁，稍作打量。
“所以，无论这几个家丁，是否去拦武道大宗师，都是会死……拦了路，武道大宗师会杀他们，不拦路，刘大人要杀他们。”
“先生身份非凡，或许不明白在小人心中，脱去奴籍，是何等重要。”
丁业平静道：“既然你来开口，也就罢了。”
苏庭略微点头，道：“看来你跟着丁业，倒也读过几年书，懂得些道理。”
丁言起身来，回望一眼，低声道：“丁家待我不薄，日后小人得有所成，必有回报。”
苏庭笑道：“丁大人以为如何？”
“早年丁家有我一位好友，也是家丁下人，乃是丁家二爷外出，为二爷挡了一箭，死后二爷也颇伤感，但事后也就淡忘了，仍不是真正丁家人死时那般悲伤。”
苏庭略微抬手，道：“起来罢。”
“据传刘大人家中，有一幅画，但有位武道大宗师，看上了这画。”
“我等这些奴才，地位低下，终究是人下之人，故而羡慕权贵中人，其实就像是世间俗人，一心一意，想要求取修仙炼道。”
丁言深深一礼，辞别离去。
“我不当下人。”
丁家之内，家丁过百，便是聪明人也有不少，但唯有此人，倍受器重，仍然不愿安于现状，要脱离奴籍。
但前提是不要夭折。
苏庭深深看他一眼，似乎觉得有些看轻了此人。
“不敢为奴，不甘一世所为，尽为主家作了嫁衣。”
经历至今，苏庭自然明白，人有旦夕祸福。
苏庭微笑道：“这一次来，是向丁大人辞行。”
苏庭只是笑了一声，语意难明。
“何事？”苏庭问道。
丁言继续道来。
果然是无缘。
两方都是不可招惹的人物，但苏庭显然更不能招惹。
丁业觉得这个称呼十分怪异，但细细打量了苏庭一眼，倒也没有多少，只是心中略有庆幸。
苏庭不曾为奴，本以为自己刚刚穿越时，境况窘迫，已是世间底层的人，但却不曾意识到，这更底层的这一列，听他一番话，略有所悟。
丁言这般说来，语气沉重。
其实丁言脱离奴籍的举动，已经是离经叛道，但在苏庭眼里，也就是这样而已，只不过让苏庭有些讶然的，这个丁言出身于丁家，出自于这方天地，也有这样不甘的心思，倒让人高看一眼。
苏庭毕竟是从另一方世界来的，他的思想跟这方天地之中的人，都极为不同，堪称离经叛道。
比如苏立，比如何云方，谁都认为他们未来无可限量，出身大族，才学非凡，一个极可能掌控家族，一个极可能京城为官。
丁业叹了声，道：“再是得力的臂助，既然不能同心，丁某也不能再将他当作心腹看待了。”
丁业混迹官场多年，能执掌坎凌一地，自然也是聪明人，当即便明白了许多，道：“丁言确实是有本事的，也是有野心的，算是我的得力臂助，凡事交由于他，我都可放心……你这是要我自断一臂么？”
丁业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不止是辞行罢？”
丁言深吸口气，回望一眼。
这个苏庭的辈分，竟然要比那司天监的中年道人，来得高些。
苏庭低声道：“类似的故事，似乎很耳熟？”
好在当时他心中有所考虑，没有直接卖了苏庭，否则，只怕苏庭此来，便是兴师问罪了。
自幼生长在丁家，但凡丁业的府邸，仿佛就是他的囚笼。
丁业略微抬手，道：“但说无妨。”
人生中充满了意外，谁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还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