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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道：“既是娘子要，随便给几两罢了。”
胡月诧异：“你认得中天王？听母亲说，他与表姐前两年才定下的婚事。”
房间陈设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名年轻男子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条质料上好的舒适的薄被，隐约露出雪白的里衣。
男人睫毛动了动。
红凝没想过隐瞒：“她要代你照顾我，我想你也太劳师动众了。”
他点头：“不要对付陆玖。”
胡氏迟疑了一下，朝身后门内望了眼，估摸着丈夫安好，便带上院门与那婆子一道走了。
内丹被镇住，对方却没立即动手，可见并不是想要自己的性命，胡氏松了口气，看看床上的丈夫，镇定地点头：“妹妹请。”
锦绣看着她。
站在床前，红凝皱眉，自小与这些东西打交道，她的身体已极其敏感，纵然法力被封，也发觉不对，于是立即取出一道符小小试探了下，这一试不要紧，她立时面色大变——活人就算重病，多少都带生气，直到死后才又变作死气，可如今在这男子身上虽说感觉不到死气，却也没有明显的生气，名副其实的“半死不活”状态，这样的人还真的从未见过。
红凝挑眉：“认不认得不重要，目前是要救你相公，令堂说没有办法就没有？我看未必，关键在于那个人愿不愿意出手相救，令堂对戚公子恐怕……不太满意吧。”
杨缜的府上什么药材没有，上等人参多得快烂掉，所以特地讨了两支来用，当然，红凝也不敢掉以轻心，以为对方真这么疏忽大意，她谨慎地上前两步，仔细观察那门片刻，微微一笑，左手取出那段金色桃枝，右手取出一张符贴到门上。
院中，二女对面而立。
红凝摇头：“是你以媚术引诱他们在先，能抵抗你媚术的凡人又有几个？”
红凝狠心道：“生死轮回是人间规律，你一心救他没错，但因此害人性命也是不该，倘若再执迷不悟，我只好将这些事都告诉他，看他会不会同意？”
红凝惊：“他为你挡雷刑？”
真的不恨，她只是忘了。
红凝笑了：“其实要治好戚公子也不难。”
中天王威名赫赫，法力无边，所谓病急乱投医，为了维持丈夫性命，胡月已是心力交瘁，如今听她这么说，先信了几分，二人的事母亲至今仍十分反对，不仅不肯代求仙界灵泉，还几番强令她回去，故意不救他也有可能。
想不到她有这样的勇气，红凝沉默片刻，道：“据我所知，瑶池水可以让你化去本形，与他一道投胎转世。”
红凝道：“有条件。”
她这么以为？锦绣站定，没有回答。
红凝立即问：“那陆玖是……”
发现不对，戚三公子双眉颤动，紧张。
红凝没有说什么，只是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
“你做什么！”胡氏惊怒的声音。
锦绣敛了眉，声音略显严厉：“陆玖是北界王之子，得北仙界庇护，桃妖的内丹纵然有用，但稍有不慎也极凶险，你该清楚三味真火，怎能再任性妄为。”
怪不得戚三公子会变成这模样，竟是以凡人之躯替她挡下雷刑，他知道她的身份！红凝沉默许久，道：“虽说他替你受了刑，但你如今残害人命，作恶太多，将来始终是在劫难逃，何况……你不会喜欢做这些事。”
温柔贤淑的模样已消失，胡氏冷冷看着她：“是你放走了那姓钟的？”
见他直言承认，红凝反倒意外：“当初内疚的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是你，封印我的还是你，如今说担心我的又是你，我是不是该感激？”她盯着他的眼睛：“堂堂中天王不是能预测未来么，若不是你故意把我送到白泠身边，他就永远不会找到我，也不会……你知道这些，却故意看着它们发生，推波助澜，满口都是天意都是命中注定，你说，我该怎样感激你？”
不愧是知书守礼的世家公子，他在害羞？红凝暗笑，伸手掀开他身上的薄被，假意道：“我看这被子不太暖和，姐夫可有不适？要不要换……”说到这里，她猛地停住。
胡氏道：“他不会怪我。”
“不喜欢又如何，只要他记得我，我们现在还能在一起，”胡氏红了眼，恨恨道，“我不过要取他们的元阳，好保他身体不坏，压制死气，不被黑白无常带走，那些人贪婪好色本就该死。”
他终于将目光落定在她身上：“我可以解了你的封印。”
封印解除，她没有急着进去：“何方小鬼，还不速速现形。”
红凝先开口：“中天王是来赏月，还是来看笑话的？”
无意中瞟见手上的金色桃枝，红凝突然想到什么，微露喜色，欲伸手试探，想了想又缩回，规规矩矩朝他作了一礼，尽管他看不见：“是戚家姐夫么？”
胡氏脸色一变，要上前。
夜色苍茫，看不清那双温柔明亮的眼睛，更不知道那眼睛里此刻是什么样的神色，因为他没有看她，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在看哪里。
一片死寂。
红凝只当自己猜对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凡人，不是什么小妖，所以你根本不必这样，因为我也已经忘记了前世所有的事，包括你，若不是你出现，我会像往常那样活得很好，绝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瓜葛。”停了停，她补充：“既然忘了，哪来的恨？你要是内疚，我现在就可以原谅你。”
戚三公子若知道她为自己做这些事，更不会安心留下吧，红凝缓步朝房间走，淡淡道：“是让他知道，还是主动了断，你自己选择吧。”
胡月大喜，将信将疑：“我几番求母亲相助，可母亲说连姨母也救不了他。”言下之意是神仙尚且束手无策，你区区一个凡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准备回房，身后却站了个人。
莫非这位王爷是在表白？红凝对着池塘出了许久的神，还是低头笑，长相相似，终究不是一个人。
“你的内丹现在在我手上，”红凝抬眉，举起另一道符，“我随时可以毁去你的修行。”
这么好的人参确实少见，胡氏闻言喜悦，忙道：“大娘果真有好的，我这里还有些积蓄，正好买了来与我家相公补补。”
胡氏别过脸，语气软了些：“我不这样他就会死，你我素日无仇无怨，何必苦苦相逼。”
然而红凝发现，那薄薄的唇边正噙着一丝笑意。
说是忘记，却还残留着前世的部分记忆，这只小妖还是下意识在记恨他？
胡氏惊讶，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瑶池水是花木族所有，我是北仙界狐族，须用北仙界的灵泉，那灵泉水现在我姨父手上，我当初听说后也曾苦求，他老人家不肯赐，只道是传言不可信，你怎的知道这些？”
须臾，一名穿着朴素的少妇开了门：“蔡大娘何事着急？”
安静的巷子里响起敲门声。
这到底算死人还是活人？红凝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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