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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朱觉得自己真的生了病。
拿起话筒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再次拨出了那个她已经熟的可以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甄朱放下报纸，跟了出去，站在客厅口，听着他和北京那边通话。
还是没人。
她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前头忽然传来一个不无讥嘲的声音。
整个中国，仿佛都被卷入了那个事件，而徐致深从那天后，就没有再联系过甄朱。
但是从没有这一刻，像此刻这样，这间屋子，安静的让他感到近乎空旷，甚至是孤独。
甄朱笑了笑，加快了些脚步：“再次见到谭先生，我也很高兴。”
她出了舞场，回到房间，反锁了门，定了定神，再次拨打了那个号码。
“眼红我这位置，想扳倒我的人太多了！那帮凭空冒出来的暴徒，你觉得会是谁？”
在又渡过了一个无眠之夜后，这天早上，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样子。
她洗完澡，上了床，又打了一遍电话。
他的脑海里，浮现着她的样子。
他回到了那间寓所，开了门，进去，开灯，径直去了浴室，用冰冷的水从头到脚，冲了个凉，出来后，一把掀开床罩，坐了下去，在昏黄的台光广中，环顾了一圈。
当天的各大报纸头条，竟然真的都是徐致深亲笔向公众所书的一封致歉函，内容大意是说当夜情况失控，自己受总理院全权委托处理突然事件，原本应当妥善行事，但因为急于求成，加上当时不堪压力，一时考虑不周，违背了总理院妥善解决事态的意愿，仓促间下达了开火令。此次重大过错，完全是他一人之过，鉴于造成的恶劣社会影响，他接受特别军事法庭裁定的剥夺他一切军职的判罚，同时引咎辞职，辞去国会和军务院所担任的一切行政职务，并特意手书此函，以十二万分的忏悔向社会各界致歉，盼谅。
当晚送客回来，甄朱回到房间，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而今夜，石家的宴场里，几乎没人提及张效年了，即便提及，也是寥寥几句带过。
她不断地给那个号码拨打电话，但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但没有一次拨通过。
顶着新鲜出炉的石府义女身份，今夜灯璨酒醇，身边追求爱慕者环绕，欢快的舞曲一直在耳畔响个不停，所谓快意享受人生，大抵也不过只是如此了。甄朱几乎一直不停地在跳舞，但心情却始终飘忽，人仿佛一直游离于这个欢乐场外。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地逼近，甄朱却渐渐有些心神恍惚起来。
甄朱自然瞧出来了，他对自己一眨眼就做了他妹妹的事，很不乐意。
这和他的猜想其实也差不多。
甄朱在忐忑中等待了多天，到了派对这个晚上，开始的前一刻，终于忍不住，打了上次的那个电话号码。
他忽然想听她的声音，非常的想，哪怕是她骂自己的声音。可是她住的地方，没有电话。
酒席过后，东厢那头传来胡琴笳板之声，唱的是热闹喜庆的《五子登科》，这边的西式派对，也进行的热闹无比，到场的全是天津卫社交场里的公子千金，甄朱换了身漂亮的小洋装，自然是舞场焦点。
她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也像别人一样，鄙视他，要和他划清界限？
薛红笺的生母虽然出身低微，但父亲曾是前清进士，外务大臣，做事也有魄力，在当时颇有点官望，却因牵涉新党获罪，最后惨淡收场，这在当年是不可说，但如今说起来，天津卫里的老一辈都还有印象，得知石督办新认的这个干女儿就是当年那位薛大人的后人，无不唏嘘，石夫人领着她，向众人行礼认辈时，收红包收的几乎手软。
睡了一夜，隔日的报纸，比昨天更加可怕。
甄朱心口猛地一跳，急忙拿起一份报纸，飞快地浏览。
石经纶嘴角歪了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也没说什么，撇下了甄朱，去请边上另位小姐跳舞。
终于，他听到一个他熟悉的柔软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甄朱提着箱子，独自站在灯光昏暗的火车站台上。
“薛小姐，借着今晚这个机会，我有几句话，不知道能不能和薛小姐说。”
他是几天前，再次抵达天津的。
徐致深根本没法再睡了。
他笑容满面，风度翩翩，带着甄朱满场旋转，吸引了在场无数小姐们的爱慕目光。
他出神了片刻。
“薛小姐，其实在沪上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就有点看了出来，你和徐兄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我后来去查了下……”
人又在哪里？
……
他屏住呼吸，等待。
甄朱盯着报纸图片上那个她曾见过的那个熟悉的署名，惊呆了。
“督军不必内疚，致深明白。”
“很抱歉我这么做，我知道这对你是种冒犯，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查了下，得知原来最早你是她从川西老家带出来的，你刚来天津的时候，还在徐公馆住过一段日子。这就明白了。徐兄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子，薛小姐你更不用说，我可以毫不掩饰地告诉你，我也已经被你的魅力完全折服，何况你和徐兄有那样一层渊源……”
甄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坐了当天中午的火车，北上再次去往北京。
电话一直不通，大清早的就占线，也或许，是对方根本就无意去接，把个石督办气的摔了电话，直骂娘。
甄朱抬眼，见石经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一手插兜，嘴里叼了根牙签，斜眼看着这边，一脸的讥笑。
“是我，徐致深！”
甄朱被他拦住去路，略微错愕，抬脸看着他。
凌晨三点，不死心，再次打。
甄朱整夜睡不着觉，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完那些充满了各种愤怒和鞭挞的报纸。
谭青麟打住，转身，对石经纶笑了笑：“让石公子见笑了。恐怕你不知道，我对薛小姐的倾慕，由来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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