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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来安如海府上,殷承钰就顺便让安小医师传话,让安如海为燕晟开三日病假,并送燕晟归家。
燕晟拗不过祁王的法令,只能被迫在家中休假,也不知道大理寺卿沈孛又收到祁王派人送来的燕晟告假书,心底到底是什么滋味。
“沈孛嘛,他大概羡慕死了。”殷承钰嗤笑道。
燕晟不解地问道:“殿下此话如何说?”
殷承钰慢悠悠地说道:“本王要纳妃了,先生可有耳闻?”
这事燕晟怎么可能不知道,程毅做礼部侍郎的时候还向他吐过槽,说祁王殿下口味刁钻,最是难搞,为了求见祁王一面,险些跑断了腿……
想起程毅,燕晟心底一痛,面上严肃几分。
殷承钰本来是想吊着燕晟给的胃口,想瞧瞧燕晟面对她纳妃成家有什么态度,没想到竟然兜兜转转又撞上程毅这个雷点,殷承钰只得收敛。
殷承钰解释道:“本王的王妃孔氏是金吾卫左指挥使孔祥徽的独女,而沈孛与孔指挥使刚好是姻亲。”
沈家与孔家是姻亲,沈孛的二女儿嫁给了孔祥辉的大儿子。
孔家世代担任金吾卫左指挥使,孔祥辉也子承父业,本来一生就这样乏善可陈,偏偏在而立之年遇到一个老道士。
那老道人给孔祥辉算过一卦,说他的女儿有大造化,他家的门楣都指望他的女儿。5八一60
那时候,孔祥辉已有一个儿子,听了老道士的话,孔祥辉就投入到造人大业当中,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都不见女儿,最后连老孔自己都放弃了,没想到幸了一个歌姬,结果就诞下一个女儿。
人家都是老来得子,可孔祥辉是老来得女,宝贝得很,绝对是含在口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吓了。
女儿十五及笄以后,孔祥辉心气高得很,始终瞧不上上门的女婿,如今一直拖到十九岁,孔指挥使这才怕自家闺女嫁不出去。
今年祁王选秀,沈孛为孔指挥使搭桥,联系上皇后母家卫亭侯,花了重金才将女儿的画像塞进来,被皇后点为祁王妃。
殷承钰带着几分不自知地讨好,打趣道:“若是沈孛不羡慕先生,怎能如此费力将孔氏扶做王妃,非要与本王沾亲带故?”
燕晟却不觉得好笑,他只觉得可疑。
传闻祁王是太后最宠爱的幼子,怎么可能在亲子的终身大事上任由皇后母家收礼做手脚?又怎么会允许陛下次次欺负祁王而一言不发?
除非……祁王并非太后亲子。
前朝宫中密史就有传闻,皇家嫡母可以抱养位分低的妃嫔诞下的孩子,令其不识生母,得以承欢膝下……祁王会不会是太后抱养的孩子?
在祁王有意讨好下,燕晟竟然误打误撞地猜到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猜到这一层,燕晟只觉得心底酸涩,虽然旧友逝世的芥蒂依旧横在两人之间,但燕晟对殷承钰又多了一丝容忍。
安顿过燕晟,殷承钰便起身回府,刚出燕府,殷承钰便收了笑脸,命令乘御官从万府门前过一遭。
母后临行前嘱托:“既然陛下不能刻薄寡恩,那就只能让万松罪不可赦。”
殷承钰品着这句“民为重”,细细揣摩这些读书人的心思,殷承钰心底慢慢有一个主意。
万府四世同堂,林林总总的宅子占据了整条街,往日西角门出出进进的人如过江锦鲤,而如今被锦衣卫围起来,冷清有些不近人情。
祁王的马车刚刚驶近就被锦衣卫拦下,殷承钰也不露面,只是让乘御官传话,祁王有重要的话告知于千户。
于斌终于扬眉吐气,正带着几个喽喽咋咋呼呼地四下巡逻,严格执行陛下不允许一只苍蝇飞出去的命令,连万府往来的脚夫也不允许进出。连听到祁王传唤他,于斌也姗姗来迟。
殷承钰坐在马车上,听到于斌在门帘外叩拜,连马车门帘都没有掀开,故意大怒道:“于千户当真今非昔比了,这官威大得都要本王来等你!”
于斌连声道不敢,又听祁王说道:“虽然陛下指令你于斌守着,但陛下也说要抄了万家。依你看,在抄家这件事上,陛下是起用身经百战的冯指挥使,还是用你一个初出茅庐的于斌?”
听到祁王这么说,于斌心底也有慌了。
他才出头,这好日子就要没有?!冯铮如今正怨恨自己的风头被于斌抢了,若是冯指挥使官复原职,他于斌还能有好果子吃?!
可是于斌也不服气,带着几分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小臣不才,抄家这种事情,只要陛下有令,小臣也做得来。”
殷承钰嗤笑道:“这种脏活累活,有什么好抢的?”
于斌微微抿嘴,又听祁王说道:“况且于千户手上沾了血,可就别怪燕先生对你‘另眼相看’。”
提到燕晟,于斌也有几分动容。
趁于斌还犹豫着,殷承钰继续攻心道:“身为陛下的身边人,于千户还有的学。本王今日看在燕先生的面子上,指点你几句,你若信得过本王,就附耳过来。”
虽然于斌与祁王都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但是燕晟在两者心中都是不可亵渎的存在。既然祁王将燕晟的面子抬出来,于斌就信了。
于斌道过谢后,起身走到祁王马车旁。只见马车车窗微微掀开一条缝,一只美手伸出来,微微招了招手。
于斌走到车窗下,听到祁王幽幽地说道:“万松在殿上自戕,陛下顾及名声和面子,肯定不好动他。但作为陛下身边人,要学会为陛下排忧解难。”
于斌心领神会:既然陛下不好动手,那心腹就要给陛下一个动手的契机和理由。
于斌躬身请教道:“王爷神机妙算,小臣望尘莫及,请王爷指点小臣。”
殷承钰轻笑道:“万松万顷良田,难道都是百姓心甘情愿投献得来的?难道就没有侵占良田、以官逼人的苦主?”
于斌骤然领悟。
陛下碍于万松往日的功绩,不好拿万松开刀,可若是余姚的苦主一路告到京师来,这情况就大大不同了,连最死板的道学先生也无话可说,毕竟大家都是儒生,“民贵君轻”的这句话,大家还是要信奉的。
于斌的脑子更为灵活,他瞬间就想到,这苦主没必要是真的,陛下需要一场戏,那他就为陛下做一场戏如何?
冯铮可以为陛下抄家,做陛下手中的一把刀;可他于斌也不赖,他可以为陛下遮风挡雨,创造时机,做陛下面前的一把盾。
于斌想通这一茬,眉眼笑的弯弯地,叩首道:“臣谢过殿下指点。”
殷承钰透过镂空的车窗缝隙,瞧见于斌低垂的头顶,幽幽道:“不必谢本王,你为许国说话的人情,本王还给你。”
原来陛下能够接受许国,倒真不是祁王的功劳,反倒是于斌的能耐。
殷承钰一心想着用郭赓通敌的罪名扳倒汪公公,却没想到这点小事动不了汪公公的根基,郭赓被汪公公秘密处决后,殷承钰还没来得及提及许国的名字,这事就被封藏了。
还是陛下在物色征讨荆襄流民的时候,于斌有意无意地提起往日许国的神勇,告诉陛下那人目前正在北城兵马司做弓兵。陛下才让祁王牵桥搭线,远远地瞧了瞧许国练兵之神勇,为许国搏来一个出身。
祁王将这份人情还给于斌,就是划清了于斌与祁王的界限,更断了于斌日后与许国往来的资格,这送一颗蜜枣再打一巴掌的滋味,让人说不出是痛还是甜……
于斌认真地叩首道:“小臣明白,小臣不敢高攀。”
祁王轻哼一声,敲了敲马车的车壁,乘御官一甩马鞭,马车飞快地从于斌身旁驶过,扬起阵阵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