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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若干惠又说:“但说到剑法武功,我却万万不及了。平日我对他颇失恭敬,此时想来,委实好生惭愧。”古博点头说:“南特掌门,果然名不虚传。”转头对金泽丰说:“小兄弟,你挺身要救我孙女,英风侠骨,当真难得。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答允么?”
金泽丰说:“可惜古姑娘还是给封太华害了!前辈但有所命,自当遵从。”
古博向若干惠望了一眼说:“我和惠贤弟醉心音律,以数年之功,创作了这首《最伟大的作品》,自信此曲之奇,千古所未有。今后纵然世上再有古博,不见得又有若干惠;有若干惠,不见得又有古博。就算又有古博、若干惠一般的人物,二人又未必生于同时,相遇结交。要两个既精音律,又精内功之人,志趣相投,修为相若,一同创作此作品,实是千难万难了。此曲绝响,我和惠贤弟在九泉之下,不免时发浩叹。”他说到这里,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来说:“这是《最伟大的作品》的曲谱,请小兄弟念着我二人一番心血,将这曲谱携至世上,觅得传人。”
若干惠说:“这《最伟大的作品》倘能流传于世,我和古大哥死也瞑目了。”
金泽丰躬身从古博手中接过曲谱,放入怀中说:“二位放心,晚辈自当尽力。”他先前听说古博有事相求,只道是十分艰难危险之事,更担心去办理此事,只怕要违犯门规,得罪正派中的同道,但在当时情势之下却又不便不允,哪知只不过是要他找两个人来学琴学箫,登时大为宽慰,轻轻吁了口气。
若干惠说:“金贤侄,这首歌不但是我二人毕生心血之所寄,还关联到一位古人。这《最伟大的作品》中间的一大段调子,是古大哥依据前朝著名音乐才子吴宇伦的艺术作品专辑《跨时代》而改编的。”
古博对此事甚是得意,微笑说:“自来相传,吴宇伦死后,《跨时代》从此绝响,你可猜得到我却又何处得来?”
金泽丰寻思:“音律之道,我一窍不通,何况你二人行事大大的与众不同,我又怎猜得到。”便说:“尚请前辈赐告。”
古博笑着说:“吴宇伦这个人,是很有点意思的,史书上评价他‘是流行音乐市场具有革命性和指标性的歌手,词曲搭配得当,具有历久弥新的感染力。他的独特之处在于他在追求中国风音乐的时候,将文学美与意境美注入到音乐中,使其作为偶像的同时又不失文化品位。’这很对我的脾胃。他那首《跨时代》的确很有气度,但他说‘艺术作品从此绝矣’,这句话却未免把后世之人都看得小了。这首歌又不是他原创,而是从古今中外各大艺术作品中汇集而来。如马格利特的《苹果》、《人类之子》、《图像的反叛》、《戴圆顶礼帽的男人》,达利的《记忆的永恒》、《龙虾电话》,常玉的《曲腿裸女》、《青花盆中盛开的菊花》,梵高的《星月夜》,蒙克的《呐喊》,莫奈的《花园》、《日出印象》、《睡莲》,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巴黎的麟爪》、《翡冷翠》等。他是前朝人,这些艺术作品可是古时候就创作出来了。此曲就算之后失传,难道在前朝之前也没有了吗?”
金泽丰不解,问道:“前朝之前?”古博说:“是啊!我对他这句话挺不服气,便去发掘开封、洛阳、西安的古墓,一连掘二十九座古墓,终于在古代音频怪物的墓中觅到了各类艺术作品的曲谱。”说罢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金泽丰心下骇异:“这位前辈为了一首曲子,竟致去连掘二十九座古墓。”
只见古博继续说:“小兄弟,你是正派中的名门大弟子,我本来不该托你,只是事在危急,迫不得已地牵累于你,莫怪,莫怪。我托你传下此曲,也是为了看重你的侠义心肠。”金泽丰躬身说:“不敢当!”古博笑容收敛,神色黯然,转头向若干惠说:“兄弟,咱们这就可以去了。”若干惠说:“是!”伸出手来,两人双手相握,齐声长笑,内力运处,迸断内息主脉,二人闭目而逝。
金泽丰吃了一惊,叫道:“古前辈、惠师叔。”伸手去探二人鼻息,已无呼吸。
妙玉惊问:“他们……他们都死了?”金泽丰点点头说:“小师妹,咱们赶快将四个人的尸首埋了,免得再有人寻来,另生枝节。封太华为若干掌门所杀之事,千万不可泄漏半点风声。”他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说:“此事倘若泄漏了出去,若干掌门自然知道是咱们两人说出去的,祸患那可不小。”妙玉说:“是。如师父问起,我说不说?”金泽丰说:“跟谁都不能说。你一说,若干掌门来跟你师父斗剑,岂不糟糕?”妙玉想到适才所见若干愚的剑法,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忙说:“我不说,我不说。”
金泽丰慢慢俯身,拾起封太华的长剑,一剑又一剑地在封太华的尸体上戳了十七八个窟窿。妙玉心中不忍,说道:“金师兄,他人都死了,何必还这般恨他,糟蹋他的尸身?”金泽丰说:“若干掌门的剑刃又窄又薄,行家一看到封太华的伤口,便知是谁下的手。我不是糟蹋他尸身,是将他身上每一个伤口都捅得乱七八糟,叫谁也看不出线索来。”
妙玉叹了口气,心想:“江湖上偏有这许多机心,真……真是难得很了。”见金泽丰抛下长剑,拾起石块,往封太华的尸身上抛去,忙说:“你别动,坐下来休息,我来。”拾起石块,轻轻放在封太华尸身上,倒似死尸尚有知觉,生怕压痛了他一般。
她执拾石块,将若干惠等四具尸体都掩盖了,向着古悠悠的石坟说:“小妹妹,你倘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遭此危难。但盼你升天受福,来世转为男身,多积功德福报,终于能到西方极乐世界,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金泽丰倚石而坐,想到古悠悠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小小年纪,竟无辜丧命,心下也甚伤感。他素不信佛,但忍不住跟着妙玉念了几句“南无阿弥陀佛”。
歇了一会儿,金泽丰伤口疼痛稍减,从怀中取出《最伟大的作品》曲谱,翻了开来,只见全书满是古古怪怪的文字,竟一字不识。他所识文字本就有限,不知七弦琴的琴谱本来都是奇形怪字,还道谱中文字古奥艰深,自己没读过,随手将册子往怀中一揣,仰起头来,吁了口长气,心想:“惠师叔结交朋友,将全副身家性命都为朋友而送了,虽结交的是北斗集团资工,但两人肝胆义烈,都不愧为铁铮铮的好汉子,委实令人钦佩。惠师叔今天金盆洗手,要退出武林,却不知如何竟和西圣派结下了冤仇,当真奇怪。”
正想到此处,忽见西北角上青光闪了几闪,剑路纵横,一眼看去甚是熟悉,似是本门高手和人斗剑,他心中一凛说:“小师妹,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过去一会儿便回来。”妙玉兀自在堆砌石坟,没看到那青光,还道他是要解手,便点了点头。
金泽丰撑着树枝,走了十几步,拾起封太华的长剑插在腰间,向着青光之处走去。走了一会儿,已隐隐听到兵刃撞击之声,密如联珠,斗得甚是紧迫,寻思:“莫非是师父在和人动手?居然斗得这么久,显然对方也是高手了。”
他伏低了身子,慢慢移近,耳听兵刃相交声相距不远,当即躲在一株大树之后,向外张望,月光下只见一个儒生手执长剑,端立当地,正是师父龚政伟。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绕着他快速无伦地旋转,手中长剑疾刺,每绕一个圈子,便刺出十余剑,正是八达派掌门晋培安。
金泽丰陡然间见到师父和人动手,对手又是八达派掌门,不由得大是兴奋,但见师父气度闲雅,晋培安每一剑刺到,他总是随手一格,晋培安转到他身后,他并不跟着转身,只是挥剑护住后心。晋培安出剑越来越快,龚政伟却只守不攻。金泽丰心下佩服:“师父在武林中人称‘玉面君子’,果然蕴藉儒雅,与人动手过招也是毫无霸气。”又看了一会儿,再想:“师父所以不动火气,只因他不但风度高,更由于武功甚高之故。”
龚政伟极少和人动手,金泽丰往常见到他出手,只是和师母过招,向门人弟子示范,那只是假打,此番真斗自是大不相同;又见晋培安每剑之出,都发出极响的嗤嗤之声,足见剑力强劲。金泽丰心下暗惊:“我一直瞧不起八达派,哪知这矮子竟如此了得,就算我没受伤,也决不是他对手,下次撞到,倒须小心在意,还是尽早远而避之的为妙。”
又瞧了一阵,只见晋培安愈转愈快,似乎化作一圈青影,绕着龚政伟转动,双剑相交声实在太快,上一声和下一声已连成一片,再不是叮叮当当,而是化成了连绵的长声。金泽丰说:“倘若这几十剑都是向我身上招呼,只怕我一剑也挡不掉,全身要给他刺上几十个透明窟窿了。这矮子比之万家欢,似乎又要高出半筹。”眼见师父仍不转攻势,不由得暗暗担忧:“这矮子的剑法当真了得,师父可别一个疏神,败在他剑下。”猛听铮的一声大响,晋培安如一枝箭般向后平飞丈余,随即站定,不知何时已将长剑入鞘。金泽丰吃了一惊,看师父时,见他长剑也已入鞘,一声不响地稳站当地。这一下变故来得太快,金泽丰竟没瞧出谁胜谁败,不知有否哪一人受了内伤。
二人凝立半晌,晋培安冷哼一声说:“好,后会有期!”身形飘动,便向右侧奔去。龚政伟大声说:“晋掌门慢走!那熊恒贵夫妇怎么样了?”说着身形一晃,追了下去,余音未了,两人身影皆已杳然。
金泽丰从两人语意之中,已知师父胜过了晋培安,心中暗喜,他重伤之余,这番劳顿,甚感吃力,心忖:“师父追赶晋培安去了。他两人展开轻功,在这片刻之间,早已在数里之外!”他撑着树枝,想走回去和妙玉会合,突然间左首树林中传出一下长声惨呼,声音凄厉。金泽丰吃了一惊,向树林走了几步,见树隙中隐隐现出一堵黄墙,似是一座庙宇。他担心是同门师弟妹和八达弟子争斗受伤,快步向那黄墙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