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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时,忽见山道上两名黄衣弟子疾奔而上,全力快跑,显是身有急事。峰顶上诸人不约而同地都向这二人瞧去。不多时两人奔到白登身前,禀告说:“恭喜师父,少林寺方丈普光方丈、武当派掌门长春道长,率领两派门人弟子,正上山来。”
白登说:“他二位老人家也来了?那可客气得很啊。这可须得下去迎接了。”他语气似乎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金泽丰见到他衣袖微微颤动,心中喜悦之情毕竟难以遮掩。
在总统山绝顶的群豪听到少林普光方丈、武当长春道长齐到,登时耸动,不少人跟在白登之后,迎下山去。金泽丰和兰陵弟子避在一旁,让众人下山。
只见北极派盛竹子、南特派若干愚以及丐帮帮主王宴球、八达派掌门晋培安、席先生等前辈名宿,果然都已到了。金泽丰和众人一一见礼,忽见黄墙后转出一群人来,正是师父、师母和东华派一众师弟师妹。他心中一酸,快步抢前,跪下磕头,说道:“金泽丰拜见两位老人家。”
龚政伟身子一侧,冷冷说:“金掌门何以行此大礼?那不是笑话奇谈吗?”金泽丰拜毕站起,退立道侧。焦美媛眼圈一红说:“听说你当了兰陵派掌门。以后只须不再胡闹,也未始不能安身立命。”龚政伟冷笑说:“他不再胡闹?那是日头从西方出来了。他第一日当掌门,兰陵派便收了成千名旁门左道的人物,那还不够胡闹?听说他又跟大魔头夜无风联手,杀了夜孟春,让夜无风重登北斗集团总裁宝座。兰陵派掌门居然去参与北斗集团这等大事,还不算胡闹他妈给胡闹开门——胡闹得到了家吗?”
金泽丰说:“是,是。”不愿多说此事,岔开了话题:“今日总统山之会,瞧白盟主的用意,是要五常联盟合而为一,合成一个五常派。不知二位老人家意下如何?”龚政伟问:“你意下如何?”金泽丰说:“弟子……”龚政伟微笑说:“‘弟子’二字,那不用提了。你倘若还念着昔日玉皇顶之情,那就……那就……”微微沉吟,似乎以下的话不易措词。
金泽丰自给逐出东华门墙以来,从未见过龚政伟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忙说:“你老人家有何吩咐,弟子……晚辈无有不遵。”
龚政伟点头说:“我也没什么吩咐,只不过我辈学武之人,最讲究的是正邪是非之辨。当日你不能再在东华派耽下去,并不是我和你师母狠心,不能原宥你的过失,实在你是犯了武林大忌。我虽将你自幼抚养长大,待你有如亲生儿子,却也不能徇私。”
金泽丰听到这里,眼泪涔涔而下,哽咽说:“师父师母的大恩,弟子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龚政伟轻拍他肩头,意示安慰,又说:“那日在少林寺中,闹到我师徒二人兵刃相见。我所使的那几招剑招,其中实含深意,盼你回心转意,重入我东华门墙。但你坚执不从,可令我好生灰心。”
金泽丰垂首说:“那日在少林寺中胡作非为,弟子当真该死。如得重列师父门墙,原是弟子毕生大愿。”龚政伟微笑说:“这句话,只怕有些口是心非了。你身为兰陵派掌门,指挥号令,一任己意,那是何等风光,何等自在,又何必重列我夫妇门下?再说,以你此刻武功,我又怎能再做你师父?”说着向焦美媛瞧了一眼。
金泽丰听龚政伟口气松动,竟有重新收自己为弟子之意,心中喜不自胜,双膝一屈,便即跪下说:“师父、师母,弟子罪大恶极,今后自当痛改前非,遵奉师父师母的教诲。只盼师父师母慈悲,收留弟子,重列东华门墙。”
只听山道上人声喧哗,群豪簇拥着普光方丈和长春道长,上得峰来。龚政伟低声说:“你起来,这件事慢慢商量不迟。”金泽丰大喜,又磕了个头说:“多谢师父师母!”这才站起。
焦美媛又悲又喜,说道:“你乐媛学妹和你熊师弟,上个月在玉皇顶已成……成了亲。”她口气颇有些担忧,生怕金泽丰所以如此急切地要重回东华派,只是为了龚乐媛,一听到她嫁人的讯息,就算不发作吵闹,也非大失所望不可。
金泽丰心中一阵酸楚,微微侧头,向龚乐媛瞧去,只见她已改做了少妇打扮,衣饰颇为华丽,但容颜一如往昔,并无新嫁娘那种容光焕发的神情。
她目光和金泽丰一触,突然间满脸通红,低下头去。
金泽丰胸口便如给大铁锤重重打了一下,霎时间眼前金星乱冒,身子摇晃,站立不定,耳边隐隐听得有人说:“金掌门,你是远客,反先到了。少林寺和总统山距离不远,老衲却来得迟了。”金泽丰觉得有人扶住了自己左臂,定了定神,见普光方丈笑容可掬地站在身前,忙说:“是,是!”拜了下去。
白登朗声说:“大伙儿不用多礼了。否则几千人拜来拜去,拜到明天也拜不完。请进禅院坐地。”
总统山绝顶,古称“峻极”。总统山绝顶的峻极禅院本是佛教大寺,其后改为道家,近百年来成为西圣派掌门的住所。
群豪进得禅院,见院子中古柏森森,殿上并无佛像,大殿虽也甚大,比之少林寺的大雄宝殿却有不如,进来还不到千人,已连院子中也站满了,后来者更无插足之地。
白登朗声说:“我五常联盟今日聚会,承蒙武林中同道友好赏脸,光临者极众,大出在下意料之外,以致诸般供应,颇有不足,招待简慢,还望各位勿怪。”群豪中有人大声说:“不用客气啦,只不过人太多,这里站不下。”白登说:“由此后院更上二百步,是西方封禅台,地势宽阔,本来极好。只是咱们布衣草莽,来到封禅台上议事,流传出去,有识之士未免要讥刺讽嘲,说咱们太过僭越了。”
东西方领袖为了表彰自己功德,往往有封禅之举,向上天呈表递文,乃国家盛事。这些江湖豪杰,又怎懂得“封禅”是怎么回事?只觉挤在这大殿中气闷之极,别说坐地,连呼口气也不畅快,纷纷说:“咱们又不是造反做皇帝,既有这等好所在,何不便去?旁人爱说闲话,去他妈的!”说话之间,已有数人冲向后院。
白登说:“既是如此,大伙儿便去封禅台下相见。”
金泽丰心想:“白登事事预备得十分周到,遇到商议大事之际,反让众人挤得难以转身,天下宁有是理?他自是早就想要众人去封禅台,只不好意思自己出口,却由旁人来倡议而已。”又想:“这封禅台不知是什么玩意儿?他说跟皇帝有关,他引大伙儿去封禅台,难道当真以皇帝自居么?普光方丈和长春道长说他野心极大,统一了五常联盟之后,便图扫灭北斗集团,再行并吞少林、武当。嘿嘿,他和夜孟春倒是志同道合得很,‘伟大、光荣、正确’!哈哈。”
他跟着众人,来到封禅台下,寻思:“听师父口气,是肯原宥我的过失,准我重回东华门下。为什么师父从前十分严厉,今日却脸色甚好?是了,多半他打听之下,得知我在玉璧峰行为端正,绝无秽乱兰陵门户,心中欢喜。乐媛学妹嫁了熊师弟,他二位老人家对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又知我没偷盗《孤虚秘要》、吞没《社会剑谱》,以前冤枉错了我,再加上师母一再劝说,师父这才回心转意。今日白登力图吞并四派,师父身为东华掌门,自要竭力抗拒。他待我好些,我就可以和他联手,力保东华派。这一节我自当尽力,不负他老人家的期望,同时也保全了兰陵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