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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又梦到了温吞的黑潮。
只是与前次不同，黑潮平静无波，托着他的身体，一寸一寸地缓慢退去。
陈钧的脚踩到了坚实的地面。他半坐起身，眼见黑潮加速退走，天顶荧光增强，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满天飘落的雪花。
每片雪花都有巴掌大小，整体圆形，中间裁出了方形的孔洞。
这哪是雪花，分明是铺天盖地的纸钱！
陈钧猛地跳起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张宽大古朴的木制圆桌正中，圆桌边上围着半圈古旧的木椅。
每把椅子上，都坐着一个朦朦胧胧的黑影，嘈杂的低语像是黑暗中躁动的虫蚁，在整个空间中交织翻涌。
迷蒙的黑影，阴沉的低语，飘舞的纸钱，让陈钧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某种妖邪的仪式之中，而他自身，就是仪式的祭品！
恐惧令陈钧的心脏停跳了一拍，但他随即便恢复了冷静。
“装神弄鬼！有种弄死我，没种就闭嘴！”
他大吼出声，黑影的低语竟瞬间停止，只剩下他的回声在密集的纸钱中回荡。
一层如烟薄雾开始在桌下弥漫，位于左手边第一位的黑影略微凝实，亮起了两点晶莹的微光。
那是一双冷漠的眼睛。
陈钧呵了一声，“你也有两只眼睛，是鬼魂么？还是我的分裂人格？”
黑影并没有回答。
陈钧索性盘腿坐下，悄然打量四周。
头顶的光只照亮了圆桌附近一小块区域，再远的地方笼罩在浓重的黑暗中，飘落的纸钱在接触到圆桌之前就会消失，看上去似乎是某种幻象，并无实质。
黑影所坐的木椅总共一十八把，呈半月形拱绕圆桌，先前的黑潮也消退殆尽，桌下积聚着一层薄雾，深不见底。
结合上次的经历，被暴涨的白光搅碎身体却完好无损地在病房中苏醒，陈钧判断这个空间并非实际存在。
“所以这里就是我的梦境么？我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做这么瘆人的梦？”
他自嘲一笑，对冷漠而视的黑影说：“没空和你们神交，我得赶快醒过来，去找我的家人。”
他走到圆桌边缘，望着桌下氤氲的薄雾。下面也不知道有多深，不过对陈钧来说，越深反倒越好。根据他以往做梦的经验，如果在梦中体验坠落，沉睡的身体就会条件反射地醒来。
陈钧眼一闭腿一弯，打算跳下去，耳边却响起了轰隆的人声：
“银钩铁画。”
他转头望向冷漠黑影，声音的来源是它。
“第一式，荡流风。”
黑影的声音犹如闷雷，震得陈钧心神发颤。
“神神叨叨，不陪了。”陈钧嘟囔着，脚在圆桌边缘一蹬。
然而他刚一起跳，数道凛冽锋锐的触手汹涌而至，刺穿胸膛和四肢，将他整个人挂在空中。
触手的另一端连在黑影身上。
“看着挺吓人，一点都不……”
陈钧话说了一半，撕心裂肺的剧痛直接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
像是被通红的铁钎从脚底直刺入脑髓，又像是被炽烈的岩浆轰然灌入血管，他想仰头痛呼，却徒劳地张大了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只觉自己的意识或是灵魂被一缕霸道的力量碾成粉末，又不容抗拒地重新塑捏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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