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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入敌营劝降的事情,是他自己争取的来的,别人都唯恐这事情生怕落到自己的脑袋上来,一个个躲避不及,而他确实喜出望外,仿佛抓到了一个天大的机会,不要奇怪,沈群先的这印务章京,未必干得有多么的称职,但是,若是去做说客,他自问整个军中,除了他,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正如他所说的一样,他不是来劝降的,他的目标是这些大明的将军,尤其是这些将军里还不知道的能做主的那一个,能够说动这些大明的将军改投阵营,那是最好的了,至不济,他也要让这些大明的军兵们,和平壤的这些朝鲜人的关系产生裂痕,要是能起点龌龊离间一下,那就更妙了。
从名分上,风字营还是属于客军,相当于大清和朝鲜这两个哥们干架,他风字营纯粹就是力气小的那个请过来帮忙干架的,眼下在人家家里,人家要和正主儿面谈,他自己在其中掺和个什么劲儿,还不如置身事外,冷冷看对方如何巧舌如簧的好,到时候,该战该和,战要怎么站,和要怎么和,还不是他一句话说了算。只是这喧宾夺主,就完全没有必要让鞑子们知道了。
余风愕然的扭过头,见到陈敏之脸上有些捉狭的面容,顿时醒悟过来,两人相视一笑,顿时尽在不言中。
然后沈惟敬为了拖延时间,让大明出兵的时间更充裕一点,又义无反顾的忽悠到了日本军营里去,而且,忽悠得日本人欲生欲死,最后还请他到日本来了个一月游。一直到最后大明出兵了,这些日本人还相信他,甚至大明的士兵收复平壤的时候,日本占领军还来个夹道欢迎。
“是城外的敌人射进城里来的,射箭的人还在城下面等着大人的回复!”维拉斯科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从城头上放箩筐下去,接此人到这里来,只许他一人前来!”余风放下手中的信,对着维拉斯科吩咐道,既然这事情维拉斯科适逢其会,自然就要抓他的壮丁了。
“可我大清铁骑,在大明境内纵横驰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明军望风披靡,畏不敢战……”沈群先又习惯性的把头仰起来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众人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大明在我大清的手下,都是不堪一击,凭什么大明能宗主朝鲜,而大清不可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留守大人,不说朝鲜正音,而是说大明的北直隶官话,但是,投其所好,见风使舵不正是说客们的专长吗?何况,沈群先不管是朝鲜正音,女真俚语,还是大明官话,那是说得都是利索无比,在这一点上,比他那个只懂得一门日语外语的父亲,却是要强的多了。
有着这样威武逆天的父亲,沈群先再差有能差到哪里去,虽然在沈惟敬最后玩得太大,自己都收不了尾,被万历皇帝砍了以后,沈群先就随着他的母亲默默的住在沈阳,从不显露自己的身世,但是,自小到大,母亲对于父亲的崇拜敬仰,却是深深的影响了他,他暗暗的对自己发誓,若是有了机会,自己一定要做父亲一样的人,凭三寸不乱之舌,建天下不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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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余风看着坐在上的这只羽箭,问着维拉斯科。
这是维拉斯科送来的,在半个时辰前,这只羽箭从他和崔阳浩的头顶越过,直接钉在了他身后的旗杆上,和平素的羽箭不同,这支让他和崔阳浩立刻矮下身子,差点出了个大洋相的羽箭的箭杆上,还绑着一封书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来劝降的吗?”池长青倒是本色演出,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但是,日本侵朝,朝鲜国王吓得都要带人跑到大明来了,是这位仁兄出马,成功的忽悠住了朝鲜国王李昖,不仅让这位国王陛下重拾信心,相信大明的援军即日就来,更是让他坚信这位忽悠大王和带着人马把他赶得如同丧家之犬的丰臣秀吉是好得穿一条裤衩的哥们。
眼下,他的机会来了!
昔日外使求见曹操,曹操因惧自己容不能摄众,令侍卫假扮自己,而自己着一身侍卫装委身一侧的典故,余风还是曾经听说过的,没想到,今天,他也有机会玩一玩这个把戏,不管来使会来唧唧歪歪说些什么,就冲着向曹操同志致敬这一点,他也决定,将池长青叫来,配合他演出这场戏。
在来这个戒备森严的屋子的路上,他就被告知要见谁了,所以,他此刻一进门,根本不用细看,直接朝着屋子上首的人开口,那个位置,是有最尊贵的人才能坐的。
果然是大明的军兵。沈群先眼光一扫,立刻就看出来,这些军官,穿着的可不是朝鲜的军服。而对于大明的军服,他可不是很陌生,虽然军服上有些地方有点似是而非的样子,但是,他绝对可以肯定,这些人,就是平壤的外援。哦!他有些明白了,难怪这池大人要说大明官话,自然是为了方便这些明军将军们了。
“大清睿亲王殿下谨祝留守池大人富康、安好!”一进屋子,沈群先便是长长一揖,不卑不亢的送上了祝词。
他立刻换上了满嘴的北直隶官话:“在下在此,不就正是为大人解决这苦恼的吗?如何将这不好变成好,那就要看大人如何取舍了?”
余风展开信笺,快速扫了一遍,嘴角露出一分笑意。
余风站在一侧,身上穿着风字营的将军服饰,倒也没有改变,他还不屑穿戴一身朝鲜军服出现在这里,不过,此刻站在这里,他不是显得特别显眼的原因,是因为和他穿着同样服饰的武将,在池长青的左侧,整整站了一溜。
“岂敢岂敢!”沈群先摇摇头:“我刚刚说了,我纯粹只是为大人来解决令大人苦恼的一些问题的,至于什么劝降之类的话,大人休要再提,学生也不会自取其辱的!”
“我大清之所以与贵国兵戎相见,其实,并不是我等的过错!我大清圣上登基,各路使节皆拜服,唯朝鲜使臣罗德宪不拜,我圣上不以为忤,反而从轻发落,不过是驱逐了事。而仅仅只是要求贵国国王陛下质其子而已,难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吗?池大人,学生斗胆问一句,若是大明朝廷对着贵国国王发布这样一道令谕,贵国国王会拒绝吗?”
“当然不会,大明乃是我国的宗主国,自然有资格提出这样的条件,而大清与我朝鲜乃是兄弟之邦,提出这样的条件,难得不知道逾越吗?”池长青豁然而起,这话太伤人了。
沈惟敬是大明万历年间的一位传奇人物,一个伟大的忽悠之神,即便是后世的老忽悠赵本山见到了他,也只有甘拜下风,自愧不如的份。赵本上无非是忽悠个把人,占点小便宜,而这位仁兄,忽悠的则是国家大事,占的便宜也是……呃,他也没占啥便宜,最后好像还是被万历给砍了的。
“这不是大清围我平壤的理由!”池长青摇摇头,对方说的是事实,他自然没法辩驳,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很憋气。
陈敏之接过信,认真看了一遍,微微摇了摇头:“这未必就是来找大人的,大人请看,这信中的抬头,可没有大人的名讳,说明这鞑子根本就不知道咱们城中的虚实,他们要找的,不过是一个能够做主的人而已!”
“池大人是当世人杰,据雄城,握重兵,自然不是目光短视之辈,如今天下大势,我大清龙兴辽东,兵强马壮,不仅有蒙古各部鼎力相助,就连贵国甚至大明的有识之士都纷纷来投,以大人的眼光,不会看不出吧!”
“你看看,这进城面谈,和我有什么好谈的!”余风微微笑了笑,“若是此人是来劝降的,怕是找错了地方!”
他是有着家学渊源的。
此刻他的名字,可能没有多少人知晓,但是,若是说起他父亲的名字来,在朝鲜的这片土地上,甚至包括大明的一些官场老人的心中,都是印象相当深刻的。他的父亲,名字叫做沈惟敬。
沈群先微微扬着头颅,让自己的脑袋与脖子,保持一个十来度的夹角,这个姿势,既不会被人看得趾高气昂从而引起人的反感,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心中惊慌毫无底气。从城下被这些军兵接到城头上来,一直朝着城中走去的时候,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同时,他也在心里暗暗的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年自己的先父,比这更凶险万分的场面都见过,这些军兵的横眉竖目,又算得了什么。而自己秉持先父的遗志,只能比先父做的更好,绝对不能丢沈家的脸。
“不太好!”池长青看起来有些愁眉苦脸,嘴里吐出的却是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被你们的大军围在外面,我怎么好得起来!”
沈群先,万历二十年生人,祖籍嘉兴,现居于盛京,时任正红旗汉军营印务章京,若是用后世的官职做个比较,大约就是类似团部作战科长这样的职务,勉强算是多尔衮军中的一个中层干部,在多尔衮的中层干部大会上,他还是有资格露露脸的。
“这鞑子莫非又要使什么诡计!”在余风身边,肯定是有陈敏之在了,现在所有的人对于这一现象,已经习以为常了,若是那一天陈先生没有在大人的身边,那估计一定就是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