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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哭声渐止,阮芸娘累得直接躺下休息了,阮母这才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从房间里缓缓走出来。吴家的人见此情景,赶忙迎上去急切地询问情况。
阮母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到别处去说话,千万不要吵醒刚刚睡下的阮芸娘。众人来到前厅,吴母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芸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段时间以来,儿媳的各种状况她都看在眼里,如今怀着身孕却变成这样。暂且不提其他,倘若被有心之人拿去嚼舌根,说他们吴家虐待儿媳,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唉,我一见到她的模样,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结果引得这孩子也跟着我一起痛哭流涕,根本没有机会好好说话。她哭得太累了,直接就睡着了,我也没能来得及细问。”阮母懊悔不已,责怪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许是之前有什么事,憋在心里头,加上有了身孕,这有了身孕的人,脾气古怪些,这想得又多,越想越多,小事就被想成大事了也说不定的啊。”吴父却是觉得哭一场也是好事,说不定就是一些小事憋在心里头难受。
“这些日子,芸娘吃不好,睡不好,现在能睡一会儿也是好事。说不定大哭一场后,等下醒来,她就能放开了。到时候我们再问,若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跟肚子里的孩子。”吴耀祖开口道。
“若是跟我也不能说,回头我去找下巧娘吧,她跟巧娘最要好了,很多事都跟巧娘说的。她之前也帮了巧娘不少,想来我去请她来,她应该也不会推脱的。”阮母突然想到,若是让黎巧娘来一趟开解下她,说不定就好了。
吴家的人一听,觉得这也是个办法,说不定真是有什么烦心事,钻了牛角尖,大夫也说了,疏解开来是最好的,当下纷纷点头觉得阮母说的也是个法子。
阮芸娘虽然哭累了躺下休息,不过也没有睡多久,很快就醒来了,阮母拿着些她平时就喜欢的吃食进来,劝她吃些东西,“芸娘,你先吃些东西吧,你这样瘦,你让娘看了,怎么不心疼啊。”
阮芸娘听了,眼泪又簌簌的往下掉,阮母连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掉,擦着擦着自己都要掉眼泪了,她不忍心自己的娘这样难过,连忙扯开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娘,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怀相不好,没胃口,这才瘦了些。我这就吃一些,你陪我吃一点吧。”
“好,好,娘陪你吃一点。”说着,阮母就给她拿了一块点心,阮芸娘接过,慢慢的吃着,好不容易吃完了一块,就不想吃了。
阮母劝道:“你这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你跟娘说说,就算娘没办法给你解决,你说出来了,心里头也好受些啊,何必憋在心里头为难自己呢?就算你不为自己,你也该为了几个孩子着想才是啊,更何况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这样的苦熬着,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啊。”
阮母不提肚子还好,一提起肚子的里孩子,阮芸娘只觉得心里头更是一阵阵的像针扎的难受,要不是怕阮母看出来端倪,死死的忍住情绪,她都要崩溃了。
最终阮芸娘还是什么都没说,人看起来还是满腹心事的模样,情况看起来也还是不好,阮母也不敢多问,只能是劝说着她,多吃些东西,别胡思乱想的。
阮母虽说已经是做了奶奶的人了,但是也不是那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家中的活计还是不能放下,而且阮芸娘这情况她也实在没办法。只好先回去,又跟吴家的人说好了,她抽空去找黎巧娘,说不定她能跟黎巧娘诉说一下,把窝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就好了。
阮母一开口,黎巧娘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毕竟,作为一个阮芸娘的手帕交,好姐妹,阮芸娘状况不好,她肯定是要去看的啊。于是,她带着一些简单的礼物,来到了吴家。
当她走进吴家的大门时,一股羡慕嫉妒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看着眼前这座气派的房子,心中不禁感叹,她之前听说了阮芸娘嫁得好,可是没有亲眼看过,总是没有太多的感觉,现在看来,确实不错啊。
然而,当她看到比以前更加憔悴的阮芸娘时,心中的愧疚瞬间被得意所取代。她想起了过去在婆家的那些艰难岁月,那时的自己也曾如此憔悴和无助。如今,一切都已经改变,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健康,身形也日益丰腴,生活也不再那么艰难。
她看着阮芸娘,复杂的情绪交错着,最终还是得意占据了上风,阮芸娘,你幸福了那么多年,现在也该轮到你吃苦了啊。
阮芸娘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无神,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突然,门被打开,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走进来。来人正是黎巧娘,只见她一脸关切的样子,快步走到阮芸娘床边,轻声说道:“芸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如果你有什么烦恼,不妨和我说一说吧!我的好妹妹,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真让人心疼啊。”
然而,尽管嘴上说着关心,但黎巧娘脸上却难以掩饰那份得意之情。身后的吴家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只以为是关心阮芸娘的好姐妹,十分贴心地轻轻关上房门,给两人留出空间,让她们可以好好谈谈心。而阮芸娘则死死地盯着黎巧娘,眼中充满了恨意。她恨不得立刻撕碎眼前这个虚伪的女人。
“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还说出如此惺惺作态的话语,简直令人作呕。”阮芸娘咬牙切齿地说道。
“哎呀呀,我的好妹妹,你再大声点嚷嚷啊,让所有人都听到才好呢。”黎巧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她根本不在乎阮芸娘的愤怒,因为当门一关上,她就再也不需要伪装自己了。她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下,悠然自得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味起来。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走,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阮芸娘看到她这样,又恨又气,不管不顾的要赶她走。
“你当我想来啊,要不是你娘哭着求我来,我还不想来看你呢。想也知道,你是为什么这般模样,不就是怕吴家人知道你肚子里那块肉不是你丈夫的呗。这有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呢,这宝香寺一天选一个有缘人,这喝下益子茶生了孩子的人那么多,又不止你一个,你这般贞洁烈妇的模样做给谁看?你要真是贞烈,那天就该一头撞死,现在这副样子,真是个笑话。”黎巧娘却是知道怎么往昔日好友身上捅刀子的。
阮芸娘被她刺激得几近癫狂,双眼猩红地瞪着黎巧娘,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突然,她发出一声怒吼,将手中的东西狠狠地朝黎巧娘砸去,歇斯底里地喊道:“黎巧娘,你这个贱人。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滚,你滚,立刻从我的家里滚出去。”
这声怒喝如同惊雷般响彻整个屋子,瞬间惊动了吴家的其他人。他们纷纷赶来查看情况,而此时的黎巧娘却一边灵活地躲闪着砸来的物品,一边假惺惺地大声劝说着:“芸娘,你不要这么激动,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可不太好哦。你现在怀有身孕,更应该注意情绪,这样对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利啊。芸娘,如果你有什么怨气,可以尽管向我发泄,我不会介意的。只要你能解气,我怎样都行。不过,你可要想想清楚,即便你不在乎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不管你那三个孩子吧?哎哟……”
面对这样的场景,吴家的人自然是要护着黎巧娘,可不能叫她一个上门的客人在自己家被打伤了吧。吴耀祖也连忙上前小心的按住了情绪激动的阮芸娘,吴父吴母好声好气的将黎巧娘请到了前厅,说了一通好话,“芸娘的情况你也是知道,希望你能看到多年姐妹的情面上,不跟她计较,等她好了,指不定多后悔今天这样对你呢。”
“伯父伯母哪里话啊,我怎么会跟芸娘计较呢,且不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我公婆也是她的表叔表婶,这么亲的关系,我关心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计较这些小事呢。芸娘现在养胎养身子要紧,我就先回去了,等有空我再来看她。”黎巧娘该看的笑话也看了,自然是要赶紧走,不会继续留在吴家。
而吴耀祖这边虽然安抚好了阮芸娘,但是这些天紧绷的情绪也忍不住了,他对着阮芸娘说:“芸娘,你有什么难过的事你就直接说,不要憋在心里让大家猜。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大家为了你,各种办法都想尽了,但是你都是不为所动。要知道,你现在还怀着孩子,你就算不顾你自己,难道还不顾我们的孩子吗?”
“耀祖,我……”阮芸娘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整日精神恍惚,茶饭不思的,日渐憔悴消瘦,爹娘看在眼里也是心疼不已,就连几个孩子都不敢来打扰你。你这心里头到底有什么事情过不去,值得你这般日思夜想的,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们,心疼心疼腹中的孩子吗?”吴耀祖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这孩子,这根本不是我的孩子,这是个孽种,他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呜呜呜……”阮芸娘再也忍不住了,她声泪俱下的哭诉着她的遭遇:“我根本不知道宝香寺的香火灵验,是这样来的,我只是一番好心,想着她黎巧娘在婆家为难,才跟她说起这事的。可是她被那淫僧奸污了,怀上了野种,生了下来,她想到的居然是把我拉下水。我对她那么好,她居然这样对我,这些天,我一会想到这个事我就难受,我实在是没办法接受,我只当是做了个噩梦。可是我每天醒来,一天天鼓起来的肚子在提醒我,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我也在想过去死,可是我又想,万一这孩子真是你的呢,我怎么能带着他去死呢。我这每一天,每一夜都无比的痛苦,我对不起你。耀祖,我对不起你啊。”
吴耀祖只觉得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他想过无数个可能,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折磨着自己的妻子。可是听到这样的原因,他一时也无法接受,阮芸娘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说着什么他不知道,他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浑浑噩噩的走出房间门。
阮芸娘看着失魂落魄走出去的吴耀祖,她哭得不能自抑,她知道,这种事情一旦说出去了,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接受的,可是她看着关爱自己的公婆跟丈夫,她每天每夜都在煎熬啊。越是对她好,就让她越发的觉得愧疚,要不是自己瞎了眼,将那狼心狗肺的黎巧娘当成知心姐妹,就不会是今天这样子。
阮芸娘穿戴整齐,悄悄的从侧门走了出去,等到吴家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吊死在小树林里的一棵老树上了。看着她的尸首,吴耀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知道不是妻子的错,他一时没法接受,没有考虑到妻子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可是现在看到妻子的尸首,他只后悔得想打自己的嘴巴子,却不敢,怕别人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就让妻子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吧,她还是那个巧笑倩兮的好姑娘,好儿媳阮芸娘。
黎巧娘听说阮芸娘的丧事的时候,有片刻的震惊与失神,芸娘死了,怎么就死了呢?她没想过要让她死,只不过是看着她幸福的模样,太刺眼了,太让自己难受了。而且只有跟她有一样的秘密,自己才能放心啊,就像小时候一样,不管做什么事,都有她陪着啊。
越想越伤心,黎巧娘跟阮母一样,在吴家给阮芸娘办丧事的时候,都哭得几近昏厥。而大家都不知道的是,阮芸娘的魂魄在小树林飘荡着,越来越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