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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李儒利刃出鞘，刹那间这营帐里的气氛就降至冰点。
然而，这一切落在张安眼里，张安却只是淡淡地瞥了李儒一眼，随即自顾自地喝茶，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副样子，一时间倒是让李儒颇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元平先生这是……不准备和在下解释解释吗？”
“解释？解释什么？”张安抬头，眨了眨眼睛，“文优先生不是已经把话都说得很明白了，我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不过……这一切的结局，其实早在你们准备入京，或者说接到袁绍、何进信笺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元平先生既然知道这些…那又为何…为何……”
“为何不把话和董卓说白了对吧？”不等李儒说完，张安便抢先一步把话说了出来，“你觉得说这些话有用吗？或者说……到了这个时候，就算你们后悔了，真的还能有退路吗？”
“文优先生应该十分清楚，世家拉拢的外援不只有你们，一旦被其他人掌握权柄，到时候你们就会变成案板上的牛肉，只能任人宰割，就算你西凉军实力强横，又能挡得住几次朝廷的军队呢？”
“大军溃散，为一小吏所杀，这就是你们退一步的结局，现如今朝廷那些世家作为棋手，你们西凉军身为棋子又哪里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唯有铤而走险，从棋子成为棋手，这样才能觅得些许生机。”
“届时虽然最终你们也逃不过被世家反噬的下场，可是至少你们来过，你们为天下百姓做过事情，只要守住初心，自有后来者。”
“自有后来者……自有后来者……”李儒双手发抖，掌中宝剑早已掉落地上，可是他却仍未发觉，只是在那呆愣愣的站着，口中不断低喃着‘自有后来者’这句话。
身为前三国时期，出身最低微的谋士，李儒的心里自然也有一腔抱负。
和其他谋士不同，李儒是司隶左冯翊郃阳人氏，因为博览群书、才华出众被奉为学者，兜兜转转好几年的时间，明明李儒自认为他的才华要超出任何一人他所认知的人。
可是，却因为出身的关系，李儒迟迟得不到朝廷的重用。
是啊，一名没有家族背景，也算不上寒门豪强的普通人，不过有幸多读了几本书，就妄想和他们这些传承了四百年的世家同殿称臣？
如果把你推上了高位，那我又怎么对得起我们世家几百年的积累呢？
明白了这一切后，李儒的心里有过彷徨，也有过困惑。
明明他是一个极有才华的人，结果却因为没有人举荐，没人替他担保，迟迟在地方上混不出成绩，只能枯燥的重复乏味的工作。
这一刻，李儒的心里对那些世家的怨恨达到了极致……
明明我们都是人，我的学识超过你、心性强过你，甚至就连见识，你都不如我分毫，你于我又有什么好骄傲的呢？
纵是世家又待如何？当我用刀子砍下你头颅的时候，你迸发出的鲜血，不也是一片红色的吗？
谁，又比谁高贵了？
……
脑海中，关于自己年轻时的经历一一闪现，每当想起那些世家盛气凌人的样子，李儒就感觉自己的胸膛似乎被怒气所添拥。
在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当一次什么也不会顾忌的莽汉，抛下一切，狠狠地撕咬那些世家一口，让他们知道这天下还是有人敢于反抗世家的！
可是……他李文优却终究不是莽夫。
他有妻子，有孩子，还有一名欣赏他、重用他，恨不得什么事情都和他商量的岳父兼主公。
他没有办法舍弃这些牵绊，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被世家报复，届时一个个被推上刑台，成为世家眼中的笑柄。
终于，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后，李儒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些动静，他缓缓开口吐出一口浊气，随后一脸淡漠地看向张安。
“元平先生，你真正的计划，不知可否与在下详细说说……”
“抱歉，”张安摇了摇头，“事关机密，在下无可奉告，不过…我倒可以告诉你一点，在我的计划里，最重要的，既不是诸侯，也不是世家，最重要的…是那些百姓。”
“百姓…吗，呵，我倒是明白了一些…”李儒苦笑一声，抬头看向张安，“既然如此，不知道元平先生可否答应在下一件事情？”
“何事？”
“不知先生…可否保我主无恙？……若是元平先生能应允，在下便愿意按照先生所说的去试试。”
张安见状，放下手中的水碗，一脸严肃地说道：
“只要董卓不违背与我的承诺，我必保他全家无事。”
“既如此……那便多谢了……”
李儒拱了拱手，朝着张安施了一礼，这才转过身去，如同一只丧失了灵魂的木讷傀儡一般，失魂落魄地朝帐外走去。
他知道，今天这一次谈话过后，他的性命，以及董卓军麾下几乎所有有名字之人的性命，都已经被下达了审判。
可是即便这样，又有何妨？
世家豪强把持天下，抢占了几乎全部的上升空间，到如今已经四百余年了。
农民在地里弯了一辈子腰，换来的只有被克扣过半的粮食；士兵在沙场杀了一辈子敌，换来的只有最高不过军侯的军职；读书人在草庐读了一辈子书，换来的只有区区百里小县中小吏的官爵。
如此之朝廷，如此之世家，让他们享受了四百年天下的供奉，已经足够多了，也是时候该让他们见一见血了……
到时候，让他们亲眼看着是我们这群底层出身，被他们平日来最为看不起的家伙亲手麾下的屠刀，将他们那肮脏的头颅给斩下来的！
如此一来，这天下的所有百姓也可以擦亮眼睛好好看看清楚了。
看清楚……这些王侯公卿、世家豪强的头颅，原来也是可以被像我这样平民出身的家伙，给砍下来的……
就算我们失败了，也会有人继承我们的意志，一代一代地砍下去。
总有一天，这群寄生虫会被连根拔起，到了那个时候……
这天下，应该会有人真正认可我的才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