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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公不作美,大雨滂沱,江湖群豪嘴上感叹咒骂,兴致依然高昂,或身披蓑衣,或手撑油纸伞,更甚者为了一睹高手对决的绝伦风采,不带任何遮雨物件,任由雨水恣意侵袭。
林复准时来到万方广场,其余七组各自激斗,唯独他的对手“闪电枪”吴春耀久不现身。正当纳闷之际,邢顶天洪亮的声音穿过层层雨幕响彻半边天:“吴春耀吴先生因昨日同童川童掌门的比斗中耗费过甚,以至无力再赴今日比斗。就在刚才,其门下弟子张中庭代其传达弃权之意……”
全场一片哗然,所有目光齐聚林复,各种议论声嘈杂起伏,当中自有不少人直接开腔嘲讽。
不远处的阁楼,是一处极佳的观摩之地,清晰可见万方广场上的各个角落。百姓庄众人便在其中凭栏俯视,其目的正是想看林复一展身手,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结果。
钱振先一心期盼林复落败出丑,不能如愿,讥讽道:“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一招不打就过了两轮,也真是绝无仅有啊!真怀疑他那西河庄的名声也是这般凭运气得来的!”堃浩海跟着嘲笑道:“要是一招不打赢到了最后,那才叫旷古烁今!”二人并未得到想象中其他人的附和,却迎来了端坐正中那威严老者的凌厉目光,急忙禁声退步,躲到一边。
林复在数万人异样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走下了广场,未遇令狐同源,与秋叶共撑一伞款款离去。
陈城丈在两百招内再胜对手“云南刀神”万广年,博得满堂彩。随后,燕北定、洪花叶、赵琴、乔大江、钟振鸣、华苍龙等人相继战胜各自对手,享受着万众瞩目的崇高荣耀。
午后十分,雨势不减反增,滦河暴涨,逝水如龙似虎,汹涌澎湃。
方圆数里难见人烟,一名独臂男子,单肩扛着连接身后板车的粗绳,冒着暴雨沿滦河而行,一步三滑,极是艰难。板车上覆盖着一张草席,三双成年男子的大脚裸露在外,随着板车的晃动而左右摇摆,任由暴雨无情地拍打。
哐当声被落雨和流水声掩盖,板车倾斜,独臂男子体虚气弱,被粗绳扯倒在地,泥染半身。剧喘着挣扎起身,不看也知道定然又是车轮陷入了泥坑中,因为这已经是第四次了。环视周遭,并见干燥之地,只好将人放在烂泥地上了,等把车推出泥坑,再将人搬回车上。
揭开草席,内有四人,其中三人脸色惨白,肢体健全,胸腹腿脚上有多道触目伤口;第四人同独臂男子长得有几分相像,双腿齐膝而断,断口处的肉质被雨水冲刷的发白。
独臂男子拧眉侧目,断腿之伤他明明已见过很多次,仍是不忍多看一眼。
令狐同源身披蓑衣,带着十余人冒雨疾行,其中一人突然喊道:“五爷,那边好像有人!”顺其所指,模糊可见一人,似在搬动什么东西,再不迟疑,箭步上前。待到近处,才从重重雨幕中看清那人,锐声叫道:“三哥!”
独臂男子正是宋煜民,闻声一凛,仅凭声音就能分辨来人,“五弟……”趔趄转身,被令狐同源一把抱住,不及开心激动,发现只剩一臂,好似被隆隆滚雷砸中,“三哥你的手……”宋煜民只道:“快救二哥……”话未说完,即昏死在了令狐同源的怀中。再看板车上的断腿男子,赫然便是宋煜国,“二哥——!”
令狐同源茫然回望随行众人,无人能解答他心中的困惑,急得如陀螺般原地打转。
初时的一阵慌乱失措后,令狐同源马上恢复了镇定,道:“你快回去请好大夫,备好伤药……做好一应准备事宜!你们四个随我把二哥、三哥和这三位兄弟送回去!还有你们几个,沿途再查看一番,是否还有其他兄弟,但有发现,不管死活全都给我带回来!”十余人听其指令,麻利地展开行动。
华灯初上,暴雨已歇,檐口水滴断续落下,触地散溅,反复无倦。宽广的石板街道被冲刷的一尘不染,不时有飞骑疾驰而过。
“嚣张个什么劲?当老子没见过马么?”
“急着去投胎啊!”
一众江湖客一边急急避让,一边恶言咒骂,细心的人则问道:“今天有点奇怪,好像又出什么大事了?”
当即有人接话道:“你们还不知道吗?”此言一出,勾起多人兴趣,聚拢一处,争相发问。那人很享受这种被人簇拥的感觉,得意一笑,稍稍卖了下关子,在众人迫切的追问下才悠悠反问道:“‘财神’吴谦有五位义子,合称‘四姓五雄’,大家都听说过吧?”
“怎么没听说过?”
“听过不奇怪,没听过才奇怪!”
“少放没用的狗屁!”
那人既不生气,也不因为旁人的催促而变得高效,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四姓五雄中的老二老三是一对亲兄弟,名叫宋煜国、宋煜民。早在五六个月前,宋家兄弟召集了几十个江湖好手,入蒙地接应东方明日、梁靖等人,结果人没接到,却落了个全军覆没的凄惨下场!”
“那宋家兄弟是死了吗?”
“死倒是还没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一个断腿,一个断手,现在还昏死没醒,怕是凶多吉少了!”
“对方什么来头?能让宋家兄弟吃这么大一个瘪,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老子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都知道?”
“莫不是那邪魔三殿?又或者是无为邪教?”
“宋家兄弟这次去的是鞑子和无为邪教的地盘,八成是无为邪教做的!”
“难怪盟主府今天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原来是出了这档子事情!”
“走走走,我们上盟主府自己打听去,别听这小子摆谱胡诌!”
无所事事的江湖客们,事不关己,高谈阔论,结伴涌向盟主府。除了盟主之争,如今他们又多了项茶余饭后的谈资。
英雄楼后的盟主府,冷清多日又变得门庭若市,来去人群络绎不绝,或是带来真挚关切,或是只为心中好奇。
林复和古长青进到盟主府偏院,长廊下停放着数十具尸体,皆由白布覆盖。见令狐同源从房中出来,急忙上前问道:“令狐兄,宋二哥、宋三哥怎样了?”令狐同源情绪低落,满面忧愁,道:“伤势严重,又没得到及时救治……唉……”
林复宽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令狐兄切莫太过忧心,扰了自己的心神,后面还有诸多事宜需你料理。我庄上有棵千年人参,我已传信回去,想必今日午夜便能送到。只要能在眼下续上这口气,调养恢复都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令狐同源大喜,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林复,欢呼道:“及时雨及时雨!林兄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续命奇药义父也有收藏,但此去开封路途遥远,怕是不及折返,二哥、三哥便……这下好了,有了你这棵千年人参,二哥、三哥可算是有救了!”
自打进到这个院子后,古长青手中的纸扇从未停止摇摆,每当他思索时都会不由自主地表露出这一举动,越是投入,摇摆越快,问道:“可查出些什么线索了?”
“我见到三哥时还来不及询问,三哥他就昏死过去了!”令狐同源走到就近的三具尸体旁,揭开白布,死状极惨。第一个是被某锋利之物钻入胸口,搅碎心脏而亡;第二个是被生生砍下头颅,断口皮肉残破,并非寻常刀斧所为,应是类似于钢锯之物造成的;第三个被拦腰斩断,从伤口上判断,令狐同源能认定同样不是刀斧所为,具体为何,他一时也看不出来。
古长青细看之后,凝重说道:“我若没猜错,这位兄弟是被人用一把大剪刀生生剪断的!”
“大剪刀!”令狐同源大觉不可思议,再次查看,确实像极了被剪刀剪断的情状。
余下数十人,尽皆死法怪异凄惨,一击毙命,干脆利落,且大多非常见利刃造就。令狐同源道:“凶手肯定是一群使用奇异兵刃的高手,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凶手是些什么人,生平从未听闻世上还有这样一帮人!”
古长青手中纸扇愈摇愈疾,沉吟道:“我倒不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