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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带潮湿的风吹拂过来,却将裴涿邂的心绪吹的更加沉闷了些。
他的视线从苏容妘房门处收回,而后对着那两个丫鬟道:“她既不愿叫人伺候,便不必管她。”
顿了顿,他又冷声填了一句:“只要不死在裴府便好。”
言罢,他转身就走,裴浮若愣了一瞬,在跟上他脚步之前低声与宣穆道:“别着急,兄长不会与苏姐姐计较的。”
宣穆点点头,心中虽担心,却没再跟着上前。
待出了月洞门,裴浮若仰头去看兄长的神情,小声问:“兄长真的生气了吗?”
裴涿邂没立刻回答,稍稍深吸一口气才冷声道:“她还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裴浮若毕竟是姑娘家,心思还是比较细腻的,闻言倒是垂眸低估一句:“是吗,可我瞧着兄长挺照顾苏姐姐的,居然叫叶吟、叶听去伺候苏姐姐。”
叶吟叶听便是伺候苏容妘的两个侍女,当初是裴老大人在世时拨到裴涿邂身边伺候的家生子,很是忠心,便是在裴府之中的下人里也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若真是半点不在乎,哪里能将心腹派过去伺候?
裴涿邂垂了眸子,没说话。
不过裴浮若毕竟年纪小,想事情还是颇为简单的,她抬手去扯了扯兄长的袖子:“苏姐姐虽是嫂嫂带过来的人,可也算是客人呀,我觉得大姐姐那般挤兑她是不对的,兄长就是应该多照看些苏姐姐才对,算起亲缘来,她也是咱们的姐姐呀。”
她稚嫩又单纯的话叫裴涿邂指尖捏得紧了紧。
姐姐……这两个字听起来当真是刺耳。
他垂眸看着三妹,伸手去捏了捏她的面颊,看着三妹低低哎呦了一声,他这才云淡风轻道:“你很缺姐姐?”
裴浮若有些委屈地眨眨眼:“不缺……”
“她算起年岁都能做你娘亲,还是不要乱叫的好。”
他松开手,裴浮若揉了揉面颊,虽不明白兄长为何这般说,分明兄长也长她许多年岁的。
可她还是问:“那该如何唤呀?”
“苏姑娘。”裴涿邂挑了挑眉,“你既说了她是客,叫的客气些也无妨。”
裴浮若乖巧应了一声,这才跟在兄长后面被送回了院中去。
直至入夜时分,苏容妘身子的不适大抵都已经褪去,她碰了碰额角,应当已经不烫了。
叶吟二人没有守在她这边,宣穆还因为明日的小考在温书,瞧见她醒来又凑了过来。
苏容妘摸摸他的头:“我应当是好多了,就是躺得身子疼想起来随便走一走,你去温书就是,不必管我。”
宣穆犹犹豫豫坐回桌案前去,苏容妘则是点燃了床榻旁的烛台,披上外衣去将她宝贵的那箱子捧过来。
其中并非只有午后裴涿邂拿出来的那画,当然阿垣的画也不知只有那一副,除此之外还有之前阿垣给她写的信,只不过一直被她放在最下面,连她自己都不敢去看。
从前她收到信时心上有多甜蜜,在阿垣死后看到这信时她心上便有多难忍。
似有一双手生生将她的心撕开,任由其流淌的鲜血淋淋,随着喘入肺腑的每一口气都在发疼。
她将裴涿邂拿过的那副画展开,上面的自己笑的很开怀,是阿垣眼中的她,可她却是画技不好,不能将当时的阿垣画下来。
她指尖抚着画上的自己,眼眶控制不住发红,连着深深喘了好几口气,这才强将想落泪的冲动忍了回去。
“娘亲——”
宣穆察觉到她的不对,凑到她身边来:“可是这画哪里坏了?”
之前娘亲便说过,不准他随便去看这箱子里的东西,他即便是心中再好奇,也一直听娘亲的话不曾看过。
苏容妘摇摇头:“没坏,只是想起来些往事。”
宣穆靠近了些,伏在娘亲膝头:“娘亲还生裴姨夫的气吗?想来姨夫也不是有意的,这画摆在明面上,他也不知此画的重要。”
瞧着娘亲面上没什么要生气的意思,宣穆这才继续道:“今日的大夫是裴姨夫请来的,我不过刚开口,姨夫都不顾还在待客便亲自来过了来,姨夫为人还是挺好的。”
就是……平日里对娘亲说话不是很客气。
苏容妘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事,略有些发怔,缓缓开口:“也是多谢他了。”
如今想想,她确实不该那般急才对,裴涿邂也只是看一看,她若是好好说话他也会将画还回来。
可她那时太过心急了些,又是因为生病,连理智都所剩无几。
她叹了口气:“等我身子好些,我去同他说一说罢。”
毕竟今日她的态度算不得好,若只是私下里便罢了,可当时下人与孩子都在,他没有一时动怒将她撵出去,便已经很好了。
宣穆闻言点点头,憋着心上的一口气也卸了下来。
小孩子的心里装不住什么事,身边的人有了些口角便会叫他控制不住将事情放在心里,即便是看书时也控制不住想了起来。
如今听见听见娘亲这般说,宣穆看书看得也跟起劲了些。
只是虽如此打算着,可苏容妘再次见到裴涿邂,便已是小考后的第三日。
宣穆当真是得了首名,开心地捧着先生赏的一刀太史纸跑进了月洞门:“娘亲!我的文章被先生夸赞了,还给请了今年的学子去看呢!”
苏容妘原本在屋中,听见了声音才出来,打眼便看见宣穆欢欢喜喜跑进来,将太史纸奉给她:“娘亲,这是先生赏得,只有首名才有一刀,其他前五才给了半刀。”
他双眸晶亮,亮得苏容妘心里暖洋洋的。
许是给魁首赏太史纸是读书人的标准罢,当年阿垣在学堂之时,每月十八的小考后,他也总会捧着一刀太史纸来寻她,语气温柔同她道:“日后妘娘练字,不必再心疼宣纸了。”
苏容妘唇角带笑,蹲下身将宣穆抱在怀中,抬眸却正好将裴涿邂的身影一同揽入眼眸之中。
裴涿邂身上还穿着官服,许是刚下朝便将宣穆接了回来。
他绯红的一身立在夕阳之中似给他镀了层金光,长长的影子正好落在苏容妘身旁,紧接着他清冷的声音便传入耳中:“宣穆说,你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