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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霁花了一年才压下去的痛心难过，被公主这一句话又点了起来。
他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才能够说出话来：“我的心自然是野的，怕污了公主府的地方！”
邵霁真是不能够理解，公主做下了那些事情以后，在得知他知道了真相之后，怎么还能用这种毫无愧疚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难道他不是个人吗？
家？曾经他也以为这里是他的家，住着他看上去好说话实际上一肚子坏水的爹，看上去偏心……实际上也确实偏心，但心里总还是自己的娘。可是后来他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他娘不爱他，也不爱他爹，甚至他的出生，都是一场蒙蔽先帝的把戏而已，他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一枚棋子，还是一枚不怎么好用的棋子。
想到这里，他连面子上的平静也懒得伪装了，对奚屿安和邵意珩示意了一下，直接转身离去。
棋子也是有脾气的。
昌怡公主没想到他出去一趟，气性更大了，柳眉一竖：“原本还指望着他去东陵一趟能长大呢，结果还是这么个德性。从宫里复命之后，第一时间不回府，跑出去好几天，还要他爹亲自去接，说他一句还甩脸子了！”
崇文馆里那么多年的书，也不知道都读到哪里去了，哪个先生教他如此忤逆父母的？若不是念着他这次出门辛苦一场，难得回来，以她以前的脾气，非把这个讨债鬼绑起来不可！
她看向奚屿安:“他在你面前也是这样的？”
奚屿安沉默了一会儿，道:“不，他很乖。”
甚至乖巧得让他生怜。
从始至终，这孩子都希望能够得到爹娘的认同，让他们能够正视自己的能力和感受，为此不管在柏云关受了多少罪，也咬着牙不肯放弃。
可是，哪怕他在别人眼中已经“非吴下阿蒙”，在爹娘的面前，却还是那个不成器不懂事的孽子，被利用后也不需要得到解释安慰。
“算了，不说他了。”昌怡公主蹙眉，大抵是觉得这个幼子无药可救了，看向奚屿安，“筝年这一次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她还是不回来的好。”奚屿安默然了一会儿。
昌怡公主差点站了起来：“怎么，你还没有告诉她？”
“没有。”奚屿安垂下眼睛。
“你你们都成婚一年多了，她还没有成为自己人？”这件事显然超出了昌怡公主的意料，“你们感情如何？”
“……”
“屿安，我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都忙着公务，不曾把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但是筝年嫁给了你，不单单是她这个人嫁给你，还有她身后邱秉之这么多年积攒的声望。”昌怡公主叹了一口气，“她必须成为自己人，不仅仅是名义上，你明白吗？”
奚屿安当然明白，从一开始，公主就不是按照挑选国公夫人的标准来为自己挑选妻子，而是以一个更高的标准。只是，他实在不愿意斩断邱筝年所有的退路，以此来裹挟逼迫她踏上他这条随时可能沉没的船。如果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
“温祐现在如何了？”
“他在向鸿那里好好的呢。”长公主想了想，“不过，向鸿此人本宫还是不放心。虽然他出身于奚大帅的嫡系，往日看着也忠心耿耿，但本宫怕他的野心，有一天会越过这一份忠诚。屿安，还是做个两手准备吧。”
奚屿安垂下眼睛：“向鸿有野心，但是温祐那孩子也不是会任人宰割的。姚九思死前把自己的人手都给了温祐，靠着这份力量，纵然温祐年幼，也能和向鸿抗衡一段时间。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北边。”
“北边？”邵意珩道，“北边有卞家镇守，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若是内忧生，则外患起，朝廷这十几年对北边打压太过，这一次更是把魏国公的脸踩在地上碾。皇帝这样任性而为，恐生祸患。”
“这要怪也只能怪温越了，在先帝一朝就和北定军勾结，温禧怎么能释怀呢。”昌怡公主摇摇头，“不过，以我对温禧的了解，他没有那个胆子真得得罪卞家，不出这个月，估计就会下一道降恩魏国公府的旨意了。”
正如昌怡公主所料，正熙帝并没有完全忘了北边。
在先后封了奚屿安为镇国大将军，荆朝为平西侯之后，皇帝自觉棒子已经打下去，给了北边好生一个警告，不可再过，在接下来的大朝会上，竟然特意问起了魏国公嫡长孙的年纪姓名，然后把大手一挥：
“可巧，朕的嫡长女宝襄，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只是这么多年左看右看，都没有合心意的。魏国公的这位孙子，倒是人品相貌都不凡！”
大臣们闻言，面面相觑，俄而只能跟着夸起了陛下圣明，金童玉女是天作之合云云。
站在最前方的温越，却变了脸色：“等等，父皇”
为什么温禧会心血来潮，生出这个主意来？难道他不知道薛让和瑶妹的情意吗？
而且，卞时之要是有那么好，当初怎么不见温禧做太子的时候让瑶妹相看？这分明是……
被温越当庭这么一打断，正熙帝脸上的笑容一滞，然后才道：“等什么等？你妹妹都多大了，早就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阿越啊，你眼见着要得偿所愿地完婚了，难不成还不乐意妹妹嫁得如意郎君吗？
朕自然也不能厚此薄彼！”
说到最后，语气俨然有了一丝威胁的味道。
朝臣里，晏崇钧拼命地给温越使眼色，恨不得直接咳出来了。
要知道，殿下出京这个事情看似过去，被他一通卖惨卖乖混过去了，不过是一时的，陛下心里那根刺可还在呢，前段时间礼部的折子刚被打回去，殿下再因为四公主的事情和陛下起冲突，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您自个儿的婚事，皇帝皇后还正不痛快呢。
另一排的温廷，只是旁若无事地伫立着，一言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