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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驴鸣虎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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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清凉殿

宝祐帝鸟瞰着柳诰命。

这夫人哭得一行鼻涕两把热泪,伤心到了极处,她竟然偷偷用御案桌围擦了把鼻涕。

宝祐帝当即忍俊不禁!他愈发喜爱这个女子!

皇帝今年二十六岁,虽然碍着先皇之丧未曾明面儿上选妃,做晋王时他身边也是妻妾两全。皇帝不是没见过女色,可他何尝见过小苏夫人这么不走寻常路的娘们儿?!

自从上回被小苏夫人当登徒子刻薄阴损一番,皇帝就对这位女子情根深种。要不是长公主和冯恩哄着劝着,苏尚书家还后戳儿挺硬,皇帝大抵已经悄悄宣她入宫,然后偷摸儿宠爱多时了。

柳溶月就是聪明绝顶,她也想不到皇帝陛下竟然深深瞧上了苏旭那跳脱不羁的灵魂!

哭了好一会儿,愁了小半天儿,柳溶月睁开泪眼,发现人家皇上正乐不滋儿地瞧着自己,就跟看个稀罕物儿一般。

柳溶月以袖遮脸,心中擂鼓:他怎么还笑上了呢?他到底生气没生气?皇上都这么没溜儿的么?怨不得苏大人当帝师当得头发都白了。还是说皇上已经让苏旭气疯了?你说他要是一时半刻不想杀我泄愤,我能不能再跟他念叨念叨苏旭的冤枉?

必须念叨啊!要不我干嘛来了?

正在琢磨着,柳溶月垂头瞧见自己千辛万苦送给皇上的那本账册竟然掉在了桌下。

她慌忙爬过去将账本捡起来,将它双手递给皇帝:“陛下,物证掉了。”

谁知道皇上压根儿不看重这些,柳娘子就觉陛下面目和蔼地伸手将自己拉了起来,人家言辞温柔:“娘子今年青春几何啊?”

柳溶月眨巴眨巴眼,心说:你管我呢!

但是皇上既然问了,咱也不能不搭理。她老实回答:“今年一十九岁。”

宝祐帝十分欣喜:“娘子正在青春。”

柳溶月心想:这不废话么?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啊!当然,人家是皇上,咱也不能挑理。

她依旧托着那本账册:“陛下!倘若您不责备小女子先前无知冒犯。可否容小女子为丈夫申诉冤情?”

宝祐帝随手拨开那本账册,他继续对柳溶月笑道:“娘子放心,朕自然不会跟你小小女子一般见识。”他拉着她的衣袖殷切询问:“自从那日离了公主府邸,你可猜到唐突的男子是朕?娘子可曾心慌?”

柳溶月为难地从皇帝掌中挣脱:“陛下!小女子有眼无珠,怎能知道冲撞了龙体?”眼见皇帝还要与自己说些不经言语,柳溶月心急如焚:“陛下!您的臣子被冤,您的弟弟要反,您怎么丁点儿也不着急呢?”

宝祐帝满不在乎地将柳溶月手里的账簿往后一丢:“娘子不必心急。这些事情朕大抵知道。”

柳溶月后退一步,差点儿磕到桌子上:“陛……陛下都知道?”

宝祐帝莞尔笑道:“娘子可知本朝有个衙门叫做提刑司?娘子可知本朝还有个衙门叫镇抚司?这二司官员日日上报京城百官动向,朕自然知道这起人家里丢了东西,朕也知道……朕那个弟弟……不太安分……”

柳溶月满脸不可置信:“陛下!那您就该知道,我家相公是冤屈的!”

宝祐帝看和美人终究是调笑不成,只得闲闲地叹一口气:“你那相公么……说冤也冤……说不冤么,他也有活该之处……”

柳溶月满面惊骇:“似苏旭那等把圣人之言当做性命的县官,普天之下能有几个?他可真是满脑袋忠君爱民,做官分文也不贪墨!倘若他还活该,满朝文武不是都得活埋?”

宝祐帝脸色倏地一冷:“大胆!无知妇女还要指摘朝野诸臣么?”

柳溶月没想到这皇上天生一张狗脸,这等说翻就翻,她双腿一软差点儿再跪一次。

皇帝面色凝重地微微负手:“自然,若说不怨不艾、实心为民,你那丈夫也算得世间罕有。可是做官就要奉旨!奉旨就是要听皇上的!朕曾经亲口告诫过你丈夫,要他安分当官,不许多事。只要做到如此,朕就许诺他必有前程。可是他呢?给朕闹出这样绝大风波!秦王如何,朕能不知?只恨现在不是摆平此事的时候。你丈夫探花及第,难道就没听过‘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的典故?”

皇帝一甩袖子,口中更恨:“说来说去,如今满朝风雨,不过是他要为个死去的民女伸冤!我就不明白了,他还知不知道大局,还懂不懂得轻重?区区一个民妇,于我家天下不过沧海一粟,于江山社稷不过九牛一毛!死个乡下女人有什么了不起?也值得他这样不分缓急!如今不但他落到如此田地,还连累着朕也难以下台。你说!他是不是自寻死路?!朕看他就是活该!”

柳溶月满脸震惊地看着皇帝的嘴唇一张一合,不可置信地听着皇上口中狺狺不已,一股热血突然冲上了她的脑门子,她脱口而出:“苏旭当然不是活该!”

她这嗓子着实太冲,把皇上凭空吓一激灵。

皇上从小儿是皇子,成年封亲王,身份贵重,礼绝百僚。宝祐帝长这么大就没人敢跟他大声小声。此刻柳溶月凭空一声怒吼,竟然收了驴鸣虎骇之奇效。

柳溶月发现自己刚开始嚷嚷,皇上已经不敢言声儿了。

柳大小姐当时十分惊诧:都说伴君如伴虎,老虎这不是挺老实么?得亏皇上是召见我,他要是见我后妈,是不是能把天下都拱手相让?那还等什么?!我得跟他讲理啊!

柳溶月试探着上前一步:“陛下,您怎么能管那冤死的胡氏叫‘区区一个民妇’?民妇也有父有母,民妇也有名有姓,人家也曾经是个活生生的女子,逢喜也笑,遭难也哭。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胳膊的大活人,凭什么民妇含冤受死就不许有平反之机呢?”

看皇上未曾反驳,柳溶月精神更盛:“这个民妇是您的子民!错判她死罪的是您的官吏!本朝律例规矩分明!勿枉勿纵是太祖遗训!陛下怎么能说‘死一个女子有何关系’?本朝圣训,太祖有言,若非前朝残暴害民,何有吾家一统天下?太祖爷爷拔剑起事,口口声声要解天下于倒悬,这才得万民拥戴,成就你家江山。太祖爷爷天下万民都要解救,宛平县里一个民女冤死,陛下您好意思看着不管吗?”

宝祐帝从没见过如此言语如刀的妇人,他自小到大也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数落过,皇上本来是抱着寻芳之心来跟美人攀谈,猛不丁碰上柳溶月咄咄逼人,竟给噎得无词以对。

看皇上不言声儿,柳溶月更来劲了:“不错!陛下富有四海,江山广博。谁都是沧海一粟,谁都是九牛一毛。今天冤死一个不显眼,明天冤死一个不算事。可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炽焚!陛下,倘若国法不能依恃,则百官行动无据。倘若衙门不辨是非,则万民噤若寒蝉。今日死个百姓不要紧,明日死个官员要不要紧?大局当前,陛下自然可以弃卒舍子。以宛平论,胡氏不足道;以百官论,苏旭不足惜;倘若有朝一日要以社稷称量,陛下会不会有被舍弃的一天呢?毕竟宛平深山,毒水横流,中有丹砂,曾进先帝。你哥哥死得不明不白,谁曾为他详查过仙丹之案?”

“啪”地一声,耳光清脆。

柳溶月被皇帝打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捂着热胀疼痛的侧颊,泪水汩汩而出,可柳溶月依旧不服不忿地盯着皇帝。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要不是在道理上说不过,谁会挥手抡巴掌?

柳溶月惊痛地看着皇上白了面孔,他呼吸粗重、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仿佛在看一个大逆不道之人。

柳溶月瞬间无比懊恼:我把事情弄坏了!我把皇上惹急了!苏旭这不就死定了吗?啊!我怎么这么笨呢!可我把皇上惹急了又如何?大不了你杀了我!要是和苏旭一块儿死,也行!

宝祐帝脸色苍白,手指颤抖,他忽而高声断喝:“来人!”

柳溶月吓得猛一闭眼。

门口传来脚步声声,太监、宫女鱼贯而入。

能在御前服侍的都是聪明人,谁看不出来这里情形不对?但是谁也不敢率先开口,众人只是垂手侍立。那一时殿中落针可闻,安静了良久,浑身颤抖的柳溶月就听皇帝十分平静地开了口:“宜人累了,将她搀下去。找间安静屋子给她歇着,让她好生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内监、宫女齐声称喏。

毓德宫偏殿

柳溶月知道自己是给关进了毓德宫里。这事儿不用人告诉,她又不是不认识匾。

给架过来的时候,她觉出来了,毓德宫离皇帝日常所在的清凉殿不远。看此处殿阁清净,大概没住着什么妃子娘娘。那起太监、宫女把她推进屋里“咣当”一声就给大门落上了锁。

柳溶月确认自己出不去了,她泄气地坐在了床上。

看日影渐渐西斜,看天色慢慢暗淡,柳溶月捂着越来越疼的脸颊,忽然觉得三分荒诞。这情景就跟一年前她后娘把她关在屋里,逼着她嫁给苏旭大差不差。他们就会这点儿手段么?至于皇上为什么把她关在这儿?柳溶月心里隐约有个想头儿,她不愿意相信这个想头儿。几个月前,苏旭拿刀动杖地让她背诵圣人之言,圣人口口声声讲究致君尧舜。

柳溶月现在只觉可笑:我也是傻。圣人怎么说我怎么信。还尧舜呢!皇上大概是个淫棍!苏旭夏天不就拿大嘴巴抽这登徒子了么?我还缺心眼儿似地跟他讲述什么天下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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