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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
新春元月,秦王披头散发斜倚榻上,他脸色青白、眼色迷离。
王爷最近身子不适、喜怒无常,稍不如意就对下人酷刑鞭笞。这座豪奢王府如今血雨腥风、人人自危。纵然新春佳节,众人也过得战战兢兢,唯恐细枝末节出了差错,惹得王爷大发雷霆。而他们敦厚守礼的王妃娘娘,如今也是寡言罕语,人家不是闭门不出吃斋念佛,便是安心养育世子。难得这位青春年少的尊贵王妃竟有本事把日子过得守寡一般古井无波。
那位去年上元抬进来的妾室混得更惨!她自小产之后便一病不起,王爷嫌她晦气,便把她扔在侧院不闻不问。看那意思,柳氏便是立刻死了,王爷也不往心里去的。
任谁都想不到,如今在王爷跟前说一不二的大红人儿居然是那位不言不语的奶娘王氏明珠!素日里也不见她如何打扮,人家便有股妖娆到骨头里的风骚劲儿。
自太妃薨逝,王爷病倒,他便越发离不得她。
在秦王眼中,明珠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她比王妃美貌,她比朝颜风情。成过亲的妇人知情识趣,生过子的身体丰如膏腴,他总是忍不住将一颗大好头颅深深埋入她的馥郁怀抱,他求她用最温存的姿势爱抚自己。
每每他发过火儿,每每他不舒坦,他就紧紧地抱着她,在她怀中默默饮泣。
骄纵的少年亲贵此生从不曾对任何人服软示弱,可这一刻他无比思念他的母亲。秦王和自幼失恃的晋王不一样!他母亲曾是后宫中最得宠的妃子,他在母亲最温暖的怀抱中长大。母亲是他的依仗,他是母亲的根本!这二十年来他们母子在天下最尊荣富贵处相依为命!除了那把金灿灿的黄椅子,母亲把能给的都给他了!自他出生,母亲就心心念念,想看他坐到那把椅子上去!可是眼看二郎的位子越坐越稳,自己的苦心筹谋却被个不入流的小官搅得人仰马翻!正在手足无措之时,偏偏母亲抛下他去了!
秦王双手捂脸,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
母亲,你怎么能在此时离世?你让儿在朝中如何自处?
秦王越想越心惊:二郎向来心机深沉!二郎最擅隐忍不发!二郎迟迟不肯处决了那个攀扯他的苏旭!数月之前,朝中还有重臣上奏要他适藩,可自从宋长史在两淮被擒,朝中却变得异常安静,再也没人提及此事了。所以二郎……二郎他要做什么?!他要斩草除根么?他会不会连尊贵亲王也做不下去了?!
秦王颓然倒下,满眼悲怆,何况他还病了,他时时头晕……
虽然御医们不说,可他知道自己的病况和大哥当初差相仿佛。那是大郎来找他索命了么?每每半夜惊悸,秦王尖叫醒来,大哥七窍流血的样子,恍惚还在眼前!
秦王知道自己不能哭泣!更不能在人前哭泣!只要他露出丁点颓唐样子,立刻便是树倒猢狲散的格局!所以他便更加痴迷和明珠厮混,想这世间还有何事能强似醇酒妇人?
虽然明珠从不饮酒,她还得忠心耿耿地哺育着他的幼儿,可她从来不拘着他多喝多饮。她对他温存纵容,一如慈爱娇惯他的美丽母亲。
于是他便醉醺醺地搂着她,对天指日:“明珠,来日,本王登基大宝,必然……封你……做个皇后……”
明珠只是甜笑着抚摸上了王爷的散发,她软语应承:“奴婢谢陛下的赏……”
秦王却不知道,这起甜言蜜语、这起山盟海誓,明珠曾经听过许多许多的。
未嫁之时她那丈夫也曾赌咒发誓:“来日我定能发财,到时候让明珠吃香喝辣、绫罗绸缎,此生不绝……”
明珠搂着秦王的身子轻轻抚摸,她满脸冷笑:有些胡话,此生信一次是少不更事;信两次,便是冥顽不灵了……
想到这里,明珠笑容更媚,她信手再满一杯宫里送来的竹叶青酒,依依送到秦王唇边:“如此,王爷就满饮此杯。奴盼贵人,不忘此言。”
红酥手,金杯酒,春在粉面樱桃口。
秦王醉眼迷离,就着明珠的素手将美酒一饮而尽,他一把扯下明珠的腰带、哈哈大笑:“罢了罢了!有你作伴,孤还愁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隔壁房中,年少王妃平淡冷清的读经声音忽而顿了一顿。
旋即,杨芷兰又是满脸虔诚、声声不绝:“佛告阎罗天子,南阎浮提众生,其性刚强,难调难伏……乃至堕大恶趣……”
入夜,秦王府地道暗门洞开,几名黑衣武士簇拥着个风尘仆仆的兜帽男子鬼祟而出。
摇摇灯火之下,那人赫然是被两淮盐运使扣押的人犯宋长明!
密室之内,灰头土脸的宋长明见了秦王跪地不起。
他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惊魂普定:“王爷!托王爷齐天洪福,小人得王爷麾下义士搭救!若非王爷,小人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秦王连忙伸手搀扶:“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不在京,本王遇事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
宋长明抬起头来,陡然惊悚:“王爷!数月不见,王爷怎地憔悴至此啊?!”
秦王忍下眩晕、轻轻摆手:“太妃新丧,本王哀恸太过……长史平安归来,本王心神大慰,病都好了一半儿。”
宋长史攀着秦王的手臂趁势起身,他满脸哀戚:“可叹太妃薨时正是用人之际,小人竟不能服侍王爷左右……唉……只恨小人此生已不能做王爷的长史了……”
秦王眼圈略红:“这都是二郎刻薄寡恩,非我长史之罪!”
宋长明肃容抬头:“王爷!京中之事,我已知晓!听说圣上竟然还未将苏旭那厮勾绝?王爷!您已经多次上奏!皇上究竟是何打算?难道为了个小臣,还要为难兄弟?”
秦王怫然摇头,他些微赌气:“二郎的脾气你还不知么……那就是个多谋无决之人!”
宋长明上前一步:“王爷!此言差矣!当今圣上性情阴鸷,并非容易相与之辈。王爷请想,咱们在封地经营私盐多年,如何先帝在时就不追究?老二刚刚登基便派人清理私盐旧案?这不就是冲王爷来的?王爷再想,一年之前,皇帝怎么就派了苏探花做宛平县令?这事何其突兀?本朝素来没有这个规矩的!”
看秦王还在怔忡,宋长明痛心疾首:“王爷再想,柳大人在江南清理盐案,苏探花在宛平扫荡殷山。他们翁婿一里一外,分明是里应外合!”
秦王顿时薄怒:“一样娶了他家女儿,可恨柳智远从来不把本王当个姻亲!”
宋长明谨慎看向内院方向:“此话论理不该小人说,就是那个柳氏也很可疑!她刚刚入府就敢偷听王爷书房私言!被您戳穿,还敢接话!王爷请想,何方女眷如此不知进退?大家闺秀岂能如此无知?如今看来……王爷!这柳氏莫非是柳智远派来的坐探?!小人听后宅仆妇嘀咕,柳氏的陪房丫头都是她姐姐从苏府送回柳宅的!此中无弊,谁能相信?”
秦王一甩衣袖、满脸痛恨:“也罢!看我回去料理了这个贱人!”
王爷既如此发话,这位柳氏大概是活不过正月了。
宋长明心底不由唏嘘了须臾,他这么说话无非是要将自己在江南失手的过错悉数推到柳智远父女身上,不曾想秦王居然想也不想就将他的谗言当真!回想那位美貌侧室喜滋滋攀着王爷手臂同去游园,也不过是去年开春儿的事吧?
宋长明抬眼再看秦王:这位年轻的皇族贵胄眼下青黑、神色恍惚,已经没了往日英姿勃发。他心中一动,莫非王爷真如奴婢说的,遭了先帝报应,发了那等宿疾?
想到这里,宋长明不禁打个寒颤:倘若过些日子王爷真有个好歹,王妃端肃,岂能容自己苟活?那就真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大事可成,就算王爷年少崩殂,他也有个拥立之功,理当辅弼幼主权倾天下。吕不韦故事我宋长明应当效仿!与其后半辈子过得偷偷摸摸、当不见天日逃犯,何如轰轰烈烈做一番大丈夫事业?何况苟且偷生,又有几日?!
既然如此,那有些话他就不得不劝说主上了!
宋长明满脸恳切:“王爷!深闺妇人只要着人仔细看守,她能翻出什么大浪?您现在不必打草惊蛇。依我之见,王爷有心腹大患迫在眉睫!小人蒙王爷搭救,只怕此刻盐运使死囚被劫的奏疏大概亦有快马飞报京城。王爷,倘若今上得知小人被救,定要疑心是王爷所为!到时候抄家搜府,就在眼前!”
秦王略微沉吟:“二郎不至如此吧……他还真敢和我撕破了脸?”
宋长明急得顿足:“王爷!今上又不处置苏旭!又不让您适藩!如今宫里又有妃子有妊!王爷!您就没想过,太妃娘娘年纪并非老大,平素身子也好!如何忽然就薨了?难道不是今上下的毒手?只怕太后和大长公主也难脱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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