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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晴上前搀扶,她是后知后觉,原以为前臂处的伤,并无大碍,结果一扯臂,灼痛难耐,仿佛一记鞭挞,去皮剥筋,□□裸地打在根骨之间。她勉强忍下,只将伤患之手负于身后,换另一只手递前。然而,雪无痕却不想领情,努力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几分狼狈,这倒叫琮晴不好意思。
“既无外人,何必惺惺作态!”雪无痕似乎很是挫败,面色无华,微微地喘着气,连着精神也有几分的落寞,泪眼迷蒙,惹人垂怜,“我本就不如于小姐的家世光鲜,我出身卑微。于小姐所说的‘族人’,与我而言,不过是一群高高在上的势力之辈,我高攀不起,也厌恶被人提及!”
此番言辞极好地解释了雪无痕当时冲动出手的缘由,合情合理。琮晴虽然不会尽信,却也几分动容,且隐隐觉得还有下文。
果然如此。
雪无痕缓下一口气,说回琮晴所关注的前一件事:“我与于小姐立场不同。你称莫少爷作‘老师’(只在明面上),平等相交,与利益无关;而我与少爷之间,首要的是雇佣关系,你口中的‘替他出手所有的贸易关系’,是我的职责本份。我不曾从中谋私,也不会伺机霸欺,我只想站在自己的立场,努力谋求更好的生活!你凭什么冠冕堂皇地质疑这份初衷!”
这段话一气呵成,若不是情绪激亢,就是筹谋已久。雪无痕此时的表情、体态转折明显,不似今夜伊始的冷傲、交手时的从容,而是小女子作派,自怨自艾中独立、倔强,像暴风雨中的一朵带刺蔷薇,烈得叫人心疼……对比同一场次的琮晴,则完全跟不上状态,一脸的无动于衷,还暗自较真:到底是谁一路尾随,还先动了手?
雪无痕继续说下去:“于小姐对我的苛责,可是因为我与莫少爷走得亲近?”
“我若说不是,你会信吗?”琮晴淡淡笑开。她本就不擅长与人争辩,尤其是这种蕴含情绪引导的对话,总会一不小心地走神。而且上臂处的伤,似乎愈发的炙热,就像一池子的水,越积越满,就要破堤而出!她内心烦躁,又迟疑不决:此时的感觉异常,是否只与雪无痕的掌刃有关,还是兼有药物因素?
“于小姐,你我也曾热络私聊,气氛融洽,我就高攀地以为可以与你一场姐妹。所以请容我问一句真心话:于小姐是否喜欢上我家少爷?”雪无痕话锋一转,表情也随之变得深沉而隐忍,“你若不想作答,就换我先说。少爷是站在象牙塔尖端的男子,天下间本就有万千女子芳心暗许。我也爱慕有加,相思入梦,但不会奢求,进退自知。若你真是有心,我可以退开,从此不再踏入莫家!”
琮晴耐足了性子听完,先是觉得莫名其妙,然后又一脸明了:世间对话的开端,有时明明就是对方的闪闪烁烁,居心不正,但结果偏偏却是你被带进坑里,背负起“登堂入室,破坏关系”的名声,无耻啊无耻……
琮晴满心不悦,也直截了当:“我对莫老师,有过感激,有过仰慕,却不曾心动,所以你的或走或留,都与我无关。不要借着对心思的无端揣摩,就来我面前真情告白!但只有一事,你倒想得明白,你说‘高攀地以为与我一场姐妹’,这确是你的‘高攀’!”
琮晴解下腕上的手链,就势甩出去:“抛开莫家,你我之间不过只有一条手链的交情,还是你硬要推给我。如此就要‘一场姐妹’,是你太高看了自己,还是太小看了我的本家!”
这话说得爽气,也符合她的情绪本愿。就手链来说,琮晴没有门户之见,既然是与雪无痕初次见面时所收下的,情谊一场,她就留心戴着。但雪无痕今夜的翻脸无常,琮晴始料未及:如果之前的“尾随”与“出手”,只因琮晴的擅自查账,那她可以体谅;但此时这突然安插的第三者立场,又凭什么要她心平气和地接受?如此胡来,不交这朋友又有何妨!
这话自然是没错,任何莫须有的人际关系,实在没必要牵扯其中;但另一方面,针对这夜之事,光有此番觉悟,显然还是不足:比如这突然间问起的“于小姐是否喜欢上我家少爷”,又比如那迟迟未闻的手链落地声……
等琮晴反应过来,正对的雪无痕先露出一抹笑颜,这笑情真意切,还带着几分娇羞;略有不足的是承前的“惊讶”,一惊一乍,反衬出整个表情也有少许的不单纯,像是正中下怀,又像是得偿所愿。
暗夜中,莫羡徐徐走来,周身的冷冽,森重地叫人惶恐。他接下那串手链,绕过琮晴,走近雪无痕:“拿好。既然人家看不上,你就好好留着,免得扫了自家颜面。”
莫羡来得不早不晚,正好就从琮晴说“我对莫老师,有过感激,有过仰慕,却不曾心动……”听起,先是失望,继而伤感。等到琮晴丢弃手链,说着“你我之间不过只有一条手链的交情,还是你硬要推给我……”之时,就隐隐愤慨,他觉得这所丢弃的、所不屑的,不只是一条手链,更是一份真心,一份平白无故给予的真心,所以琮晴,你就如此看不上吗?
此时的三分而立,清晰而迷离。清晰的是三人站位:莫羡与雪无痕彼此靠近,又相互独立,只留琮晴站在对向;迷离的是目光所向:雪无痕望向莫羡,深情而安心;莫羡正对琮晴,冷厉中隐隐余温;琮晴则尴尬不已,对面两人的比肩而立,和睦得好似一双璧人,她觉得自己很多余,甚至有些讽刺。
琮晴只想离开,眼前的格格不入,内心的一片凉意,身后的伤处又火烧火燎,这冰火两重的困顿,叫她禁不住深吸一口气。不曾想,雪无痕却先一步倒下……
莫羡当即抱回,就势让她躺在自己怀中,仔细查验,然后恼羞成怒:“于琮晴,且不说她约长你十岁,又对你一片赤诚,就说你此时身在我莫氏院集,谁由得你在此伤人!”
琮晴一惊,她无从辩解,只觉得难堪极了,体内气血翻涌,难觅出口,最终就从伤口处顺势溢出,缓慢而浓稠,又被她攥入掌心。
“今夜之事是我唐突,还望雪姑娘与莫老师海涵。”琮晴单手致歉,也不等答复,转身飞遁……
莫羡叫来近侍照顾雪无痕,自己则起身要走。
“莫羡。”雪无痕轻拉他的袖子,羞涩而温婉,“今夜真谢谢你。”
莫羡则一脸淡漠,还带着几分的生人勿进:“无妨,但我不习惯这样的称呼。”
其实,哪有所谓的“不习惯”,不过是对人不对事罢了。
……
琮晴的“转身飞遁”,并无意离开。此时夜深人静,若是就此返回本家,父亲那儿羞于交代,更何况,今夜这平白无故地被摆了一道,想来也很不服气。她轻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查验伤口:大约五寸,细长且浅表,就像是被树枝不小心地擦到,并无大碍;但肉眼之下,皮温骤升,稍有动作,就痛彻心扉,还有明显的炙热与压迫感。看来是热毒内蕴,需要引流缝合了,琮晴心想。
就近是“陈家医馆”,此时余下小陈大夫一人留守。他似乎心存芥蒂,冷眼相向,待看清琮晴半侧袖子浸湿,面色无华,顿感慌乱与气愤:“怎么回事!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一个无聊的人。”琮晴被搀扶着坐下,几分虚弱,“清创看看,里面到底怎么了?”
“好。”小陈大夫利索地擦拭伤口。
待血迹抹净,露出光洁肌肤,隐隐柔光,像一枚去了壳的鸡蛋,小陈大夫有些心虚:“小姐似乎不曾受过伤,或是做过手术?”
“我受过伤,自然也做过手术。”琮晴轻轻摇头,“但你不必犹豫,小小切口,我可以忍耐。”
“哦。”小陈大夫放下心来,“看来是小姐皮质健康,不易留疤。”
“也不是。”琮晴又摇头,“我是疤痕体质。只是治疗大夫倍加仔细,这才没有痕迹。”
然后她又笑着补充:“在我本家,若是有大夫不认真看病,父亲是绝不叫他好过的。”
这话说得轻巧,小陈大夫却冷汗涔涔,内心颤抖:那日小少爷的态度一改往常,冷傲之下,满满温情,旁人不见端倪,自己曾经贴身作陪,又岂会看不穿。如今,小少爷之外,还有一位本家的父亲,更是怠慢不得!只是这手术的好坏,除外“仔细”、“认真”,至要的终究还是“技术”本身。而自己恐怕……
琮晴开始迷蒙,小陈大夫赶紧加压包扎:“小姐,我先去找手术的器具,你稍等片刻。”
琮晴默默点头,小陈大夫掩门飞奔。
再推门,一前一后,已是两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