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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前溯,琮晴的转身离开,道理上,不多犹豫;情理上,却并不轻松。这些日子的亲密接触,她是后知后觉,但不是完全蒙在鼓里。莫羡很好,琮晴也几分爱慕,但“爱慕”与“爱”,只一字之多,立场却大有不同,像是人生旅途中的一次外出,期间的绚丽多姿,让人欢喜,让人留恋,但终究不是归途……所以,就此别过吧。
琮晴内心不舍,待慢慢平复,才发现一时大意,竟然走进一处诡异的盲端:明暗有时,且出现重影;明明是固定的格局,此时却像活物般不断向内逼近:先是很小的幅度,叫人误以为只是眼花;下一刻,就汹涌而来,带着浓重的喘息声,像一头凶猛的兽,虎视眈眈,随时会将人吞没。
此时的异象,虚实难辨,琮晴只能迅速撤离。但显然是想简单了,迷宫中看似岔口繁多,可真到眼前,又重影来袭,像是故意要将她赶向某处。最后琮晴退入一段相对稳定的通道,似乎并无异常,但伸手触及,明显温度上升;还有落脚的触觉,好像……
琮晴惊觉不妙,但为时已晚,脚下的地块突然分离,她只来得及在身旁的墙体上划下痕迹,就迅速下滑。这一下滑,意外的冗长与粗暴,待最后停下时,已几近昏厥。所幸随身的包裹中,备有良剂,她摸索着取出“定神丸”、“补心丹”服下,又原地休整,这才恢复了精力。
粗粗打量四周,类似地底的一处岩洞,光线晦暗,气候干燥,植被分布与地面上的极为相似,却更枯瘦、皱缩,严重的缺水貌,不像自发生长,更像是地基内陷,垂直下落到此地;几乎没有活物,偶见骸骨,种类不详,只有红眼的蝙蝠倒能恣意其中,以误入的生物为食,嗜血生吞,甚是肥硕。
琮晴深吸一口气,开始寻找出路。但地底路径复杂,又闭环过多,几十个回绕下来,她有些发懵。而且,愈发燥热的气候,更叫她不安:自己擅长幻术,但此处幻术本体的水汽,太过稀少,若遇凶险,勉强开启后,也只能从外围调用,费时费力。
咦,等等,从外围调用?琮晴灵光一现。于是凝神静气,中指、无名指屈曲,并被拇指扣实,反手置于唇珠,像是轻声的呼唤。不一会儿,就有水汽陆续、零落地飘摇至身侧。她松开手势,又轻柔地回拨,像是招引、聚拢,与减缓来势。如此,水汽们彼此衔接,像一个个牵手的小可爱,细腻、绵长地指引着前行的路。
这一式,是幻术基本功的变式——募游。幻术中的任意招式,第一步都是聚拢水汽,但每一次的水汽,究竟是从何而来?大多数弟子并不关心,比如琮晴;但也有小部分例外,比如杜卿言。
一次,两人外出雪地执勤,接连数天的繁重任务与药食裹腹,琮晴一脸的生无可恋。晚饭时间,照例是豆类、薯类、菌类混煮,她一面正经吞下,另一边背过身子,偷偷吐掉没煮透的豌豆,就像一条吹泡泡的斗鱼,不言不语,却丧气极了:不好吃,太不好吃了,可自己不会做饭,所以安啦,有得吃就可以了。唉……
琮晴暗自叹息,一抬眼,杜卿言靠近眼前,几分疑惑,她觉得不好意思:“师兄勿怪,再过两日,我就习惯了。”
杜卿言有片刻迷惘,而后豁然一笑,带她走到一处浅显的河床,并砸开冰面。
“琮晴,我教你一招好玩的。”他笑得和煦,“这周围干燥冰冷,若在此处启用幻术,水汽就首先从最近的源头引出,比如这河床。”
杜卿言启封手势,清晰而自然,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风雅:“先启‘募’式,取‘募集’之意,远近各处的水汽就纷至沓来;再结‘游’式,细细安抚,舍弃零碎,只取连续、柔韧的主线,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
如此,一虹流水划过眼前,从河床,至身侧,不徐不疾,连绵不绝。杜卿言稍作点化,结成冰晶盈透的花簇,再一点光亮,就五色斑斓,炫目极了!
“果真有趣,但——”琮晴真心称道,又几分无感,“师兄,这有什么用呢?”
杜卿言有些意外:琮晴,不喜欢我送你的花吗?
此时,河床上流水渐干,鱼鲜活蹦。他叉起一条:“那吃烤鱼吗?”
琮晴瞬间欢喜,又绕着河床,仔细端详:“竟然还有小螃蟹!师兄,那你烤鱼,我来煮蟹。”
“小心夹手。”
“嘶——被你说中了。”
“都我来吧。”
“麻烦师兄了。”
“……”
“嗯?”
“以为你会再尝试一次。”
“不了。看,我被夹了。”
“鱼有刺,要不我也顺便喂你,省得沾手了?”
“不好笑……”
夜幕下,天地为器,白雪煮粥,只一蓬炊火、两个欢腾的人儿,就起了味、暖了冬,无酒也醉人。
……
彼时之欢,此时之钥。腾起的水汽首尾咬合,像暗夜中光明的牵线,指引着琮晴一路畅行。她内心安逸,又小小惭愧:这一次,师傅之所以要她速回,是为三月后的门派排位,事关重大,也决定了她与杜卿言之间的掌门候选。杜师兄素来关怀有加,琮晴也内心触动,但这掌门之争,她不愿轻易相让:所以杜师兄,原谅我辜负同门之谊,这一战,究竟花落谁家,你我各凭本事,前情不念,来缘再追!
琮晴另有心思,不知不觉中,渐入堤岸地貌。周围的温度愈见升高,直至烫得难以落脚。下一幕,叫她瞠目结舌:茫茫暗夜,烈焰熔浆,犹如一头嚣张的兽,蓦然横亘了去路!它欲奔腾而去,却受屈于两岸之间、岩洞之限,就愈发的狂暴、翻涌,引得前后两堤侵蚀、堆积,岌岌可危!
琮晴有片刻的慌神,之后冷静审视:熔浆为界,若能顺利闯过,则前路平顺,直通出口。然此关卡,甚是艰险:前后两堤,上下水平,距离百丈,琮晴七级玄武之势,难以飞跃而过。她稍作尝试,点化冰晶作桥,堤岸之温尚且支架片刻,但熔浆之烈则完全不容妄想,瞬间液化,更一滴激起千层浪!
进,遥不可及;退,迷途难返。琮晴无计可施:难道是局死棋?
……
一平壤之隔。莫羡为雪无痕清理完伤口,嘱她客房休息,就转身走进僻静小室。屋内已等有一人,身影熟悉,却不常见。
“今日怎么由你过来?”莫羡案前坐下,“柏叔呢?”
他连忙沏茶敬上,几分忐忑:“柏叔正处理紧要情况,嘱我前来,答复少爷。”
“好。”莫羡径直问询,“待我进入‘迷失森林’后,你们各在什么位置?”
“柏叔认为少爷想一人独处,又足够应对,所以只有他与少爷近身相随,我们皆留守森林周边。”他小心回答。
“你们可知雪无痕是何时入林?”莫羡问。
“并无人见到。”暗卫否认,“若非雪姑娘玄武高超,足以避开视线,就是她原本身在其中。”
果然如此!莫羡为她诊治,发现伤口虽然凌乱,乍看惊心,但创面清洁,无杂质沾染;而“迷失森林”内,叶絮漫天,孢虫纷飞,说明这身伤,并非发生林中!
至于这具体缘由,他无心过问;显然,还有更想关心的人:“那于小姐呢,离开时神情如何?你们是否已派人护送她安然到家?”
莫羡轻押一口茶,语气平淡,似乎只是件规矩上的事,但眼眸深沉,握杯的手指微微拢紧,像是有意压下了爱恨情长:“不论是出于什么心意,如此贸然地叫她回来,太自作主张了。”
暗卫一时语骞,额上细汗津津。
“她怎么了?”莫羡惊觉得不妙,“说!”
“于小姐不知所踪,只在林间小屋内留下一处指痕,至今尚未离开森林!”暗卫请罪,“柏叔带人严密搜索,范围由林间小屋,呈中心铺开,已复查三轮,但……”
“啪”,莫羡手中的杯盏瞬间爆破!它出自天地萤石,受人之气而高贵,通人之性而禀灵,此时的裂解,足见他的怒不可遏!而上臂处才处理好的伤口,又重新绽开。浓重的血腥,压抑的气氛,叫人有种泰山欲崩于顶的惶恐!
“传我密符,调出‘离’、‘境’、‘通’、‘微’四户,速去林中加帮,范围由边界,再扩开三十里。”莫羡字句清晰,周身透着不顾一切的决然。
这?他有片刻的迟疑。这四户是莫家底牌,比“暗卫”更加隐匿,莫老爷曾经嘱咐:若非性命攸关,不得动用!
“若再寻不见她,你们都不必回来。”莫羡冷漠以对。
“是!”他跪地领命。
“还有,”莫羡脸色晦暗不明,明明是平常的语态,却叫人不寒而栗,“雪姑娘身体欠安,找人密切监控,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