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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将启,雪无痕在房间休息,此时的她略显疲惫,但神情安怡。莫羡的悉心诊治,叫她不由想起两人的初次见面。明明是那样狼狈的夜,每每念及,却内心甜蜜,就像儿时的大朵棉花糖,藏进兜里,只一眼,就觉得欢喜……这大概就是“爱情”吧。
“雪姑娘,歇下了吗?”一位女子大方地推门而进,“我来伺候您吃药。”
雪无痕几分诧异,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了?”
她走近身旁,轻声作答:“小姐,有人误闯‘地宫’。”
“误闯?”雪无痕嘴角一抹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
“小姐,是否需要额外盯防?”女子问。
“不必,听天由命吧。”雪无痕眼中阴晴难辨,与前一刻的温婉可人,判若两人。
“明白。”女子回答,“‘地宫’自建成来,每隔数月,总有人走进迷局,又恰巧开启‘入口’。前后算来已有二十余人,皆是有去无回。虽也有人试图打开营救,手段繁多,但始终无功而返。”
“这样也好。进些个活人,叫他修炼之余,不会太无趣。”雪无痕话说到“他”,神情上几分骄傲,但转瞬即逝,之后是难以言表的负重,像肩头的一道枷锁,拖垮原本自由轻快的步伐……
此时,正事已毕,两人稍作闲聊。
“小姐,我以为你会就此离开莫家。今日之事,莫少的话,说得太伤人。”女子侧坐在床边,眼中满是真切。
今日之事?雪无痕思绪飘逸:她之前心情低落,就躲进林中小屋,阅文以解忧。结果,读书半酣,忽闻有人擅闯,她不多作查看,匆匆离开。书也来不及收好,就半摊在原处。这书只是凡本,并无玄机,但雪无痕在上题名,用的是自家的“鎏金斐升”。旁人翻至此页,就眼前一片耀眼金光,灼目而盲;而字迹则由此消融,不再示人。
雪无痕并未离开小屋,只是换了处隐秘的侧室。不久,就听见原本的休息室内,传出链条的挣脱声。她前去查看,想要处置擅闯者。不料,发现被自己困下的竟是莫羡,而且还受伤了!雪无痕心疼极了,正要上前帮手,却想起自己此时不能直接现身。于是启玄作刃,自伤二十余处,才破顶而入,解救莫羡。
……
“还好吧。”雪无痕微微一笑,眼中满是释然,“感情上,莫少从没有欺骗过我,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有时想想自己也贪心,他救我,也帮我,我却还想要他‘真心’相对,可我却做不到,凡事总有诸多的隐瞒与谋划。这样算来,对他,还真是不公平。”雪无痕说话时,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大度与温顺,甚至还有几分少女的天真与单纯,就像初恋时的美好。
“那如果有一天,莫少欺骗了你,小姐会怎样?”女子有些担忧。
“不知道。”雪无痕没有多想,“但我想他不会骗我。”
“也是。”女子点头认同,也由此笑开,“小姐此时的模样,与杜卿言大哥说起他小师妹时的神情,很是相似。我想不明白,小师妹与他同是掌门候选,竞争关系,为何还能相处融洽,对她很是包容?”
“对于我与杜大哥而言,有些路是别人替你事前划定的,也推着你前行;你不走,内心的负罪感,就压得你不得安宁。这时,出现了一些人,他们给你一种很轻松、很自在的感觉,你发至本心地想与这些人一起。就是这种感觉,让人欲罢不能。”雪无痕感同身受,他的小师妹,正如她的莫少爷。
“小姐,那你是否见过杜大哥的那位小师妹?”女子好奇。
“没有。”雪无痕摇头,“我们与‘凛月派’接触甚少,无缘得见。只知那位小师妹,是掌门原定的继任人选,有‘听风’在手。”
……
地宫内,琮晴置身死地,反而心境开阔。一瞥眼,望见不远处,挂下一片板木,大概是从枯木上风干而脱落,扁平、质薄,兼有韧性,好似年幼时“冰嬉”的滑板。腊月时节,水泽腹坚,踏板而滑,则平步如梭;若是点化冰晶,高起成斜坡,俯冲下行,再一个腾跃,更是千步之遥!
琮晴想得带感,思绪更是天马行空:此处格局诡异,人工痕迹明显,像是特意为了这汪活体熔浆而开凿。假如成立,那它究竟是“灵”,是“兽”,或只是活体的承载?还有,夜色渐浓,它又是否入睡?
以上构想,纯属绝境中的自娱自乐,琮晴取悦之余,觉得不会实现。但人生如梦,本就是一切皆有可能!
烈烈熔浆,势头渐缓,之前还惊涛拍岸,此时却晃晃悠悠,俨然一派入睡征象。琮晴一阵惊喜,更静心以待。约过了三炷香的时间,熔浆近乎平和,像一汪静置的红汤,杀机虽减,但热势汹涌,难以逾越;盘旋其上的蝙蝠,本是夜行生物,此时竟挂足憩息,像是刻意营造宁静的氛围,以助家主安眠。
机不可失!
琮晴退至堤岸深处,点化冰晶,耸起千尺冰峰,顺势下行;近至堤岸口、熔浆畔,又弧型勾起。侧面观望,好似一架陡峭的滑梯,起于巅峰,又落入碗沿,承坡高而起势,借曲面而跃升,一气呵成!
如此的冰塑,造型独特,但所处之地,温热有余,就支撑不了太久。琮晴从包裹中取出一枚白玉状的透亮小物,半片手掌大小,冰肌触感;将它置于冰塑中心,刹那间,寒气逼人,犹如新身重塑,由一位下盘不固的老者,一步进阶,成为威风凛凛的强势尊者!
何物如此神通?“冰魄”是也,琮晴外出的必备品之一。冰晶易碎,“冰魄”质坚,只小小一枚,置于宏大的冰晶之山,犹如画龙点睛,形生而魄起,魄起而无畏,无畏之处,势不可挡!
琮晴伸手触及,此时的冰塑,工整却略显干涩,是速滑之大忌。常规里,直接泼些热水于冰面,表层融化,就可畅快疾行;但此处不通,若稍不留心,热水顺势滑落熔浆,哪怕仅小小一粒,就惊醒沉寂,后果难测。环顾四周:枯木、乱石、残骸,还有迷糊中肥硕的蝙蝠。琮晴表示无奈:所以,就只能用你们了。遂掠来一摞蝙蝠,处死后炙烤,沥出大碗清油,后细细涂抹于冰面,片刻后,冰面润泽生辉,一切就绪!
琮晴立足巅峰:近处是一片冶红,好似一头入眠的妖兽,庞大、宁静,却凶险万分;远处是胜利的彼岸,停顿空中的“募游”之水汽,像是竞赛场上,等在终点处的助威者,正焦急企盼着她的快一步到来。
好,启程!
琮晴踏着板木,顺势疾行而下,其速度之快,用“风驰电掣”作形容,也毫不为过。她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涌上心头的兴奋与激昂,好像稍不留神,就会失声欢呼起来。
待滑到底端,承接折面,琮晴冲前起高,又开启玄力助推,一个腾跃,飞身冶红之上。此时的她,束发修颜,身姿挺拔,平日里的娇媚全然无踪,只见王者之气,卓越而睥睨!若是旁人得见,即使是顶尖高手,这份年少春风的睿气与洒脱,也叫人悸动。
终了,琮晴如愿到达对岸。她立起板木,郑重地放置一侧,又回望冰塑,畅快中几分可惜。
“收!”琮晴结印起势,隔岸召唤“冰魄”回归。
既然以“魄”取名,自然灵力十足,瞬间就脱离原位,回到主人手中。而且,它有功效滞存的特质,半炷香内,冰塑岿然不动。琮晴很是安心,转身离开,脚步轻松。
殊不知,“冰魄”脱离之时,原本覆于狭缝处极细微的冰屑,也随之四散。恍惚中,原本宁静的熔浆,划过一道狭长且幽深的波澜,宛如熟睡之人悄然启目,不凶、不恶,魅惑极了,却也危险极了……
突然,琮晴半跪于地。她不明所以,正努力思辨,随即周身弥漫起一种似曾相识的炙痛:起先感觉轻微、若有似无;片刻后循经走骨,焦灼而上;待挣扎着起身,痛势直指心端,焦躁难耐!
糟了!她不作犹豫,顺着“募游”之水汽,一路飞奔。快到出口时,耳边传来冰塑轰然崩塌,激起熔浆狂啸不息,地宫内涌起一股腥热,像疯长的蔓藤,四面八方、飞速逼近,眼看就要牵绊躯体……琮晴奋力一跃,逃出生天!
“好险。”琮晴长吁一口气。此时的她,表面无恙,但体温持续走高,原本白皙的肌肤,泛起异常的粉色,连着腕上的“听风”,也温热有余。
“没想到竟在此见到于小姐。”身后传来一个清冽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