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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蒙面女子,逐步靠近,一双美目,灼热而直接,像是不服气,更像是为朋友鸣不平:“我家小姐大度,想着于小姐既是要走了,就此自然放过。岂料,你竟然中途折返,果真是死不足惜。”
琮晴觉得熟悉,正猜测来者何人,女子已率先出招,两人顺势交手。那女子虽说年轻,却也是玄武七级,与琮晴相当。若放在平常时光,琮晴有幻术助攻,应对是绰绰有余;但此时不同,她内伤堪忧,连累骨节不稳,有招无力,勉强接下十招,被一记厉掌,击中右下腹。两人就此退开暂停。
“死到临头,却还不知于小姐的家世。”女子很是得意,“我也想做个顺水人情:一是通知你的家人收尸,省去四下打探的力气;二提醒他们,若将来再养育女儿,定要劝诫她:切勿觊觎旁人的心爱之物,更别不知深浅地打探底细!”
“呵,这话怕是说反了。”琮晴一抹冷笑,诡黠得叫人惶恐,“既然未知对方身份,又岂能贸然出手!如此浅显的道理,今夜却要你以性命来明证。虽不太值当,但正好对养育你的人一个警示。”
说罢,腕上之“听风”,瞬间化生本体,雄壮而威严,叫人不敢直视。
此时的双方对立,似乎高下立判:女子一脸惊色,原本的嚣张气势,大为收敛;琮晴则几分不屑,还稍显犹豫与仁厚,好像正在考虑是否要下重手,教训这个见识浅薄的小女子;身后伫立一头尊贵的白狐,目露凶光,仿佛随时准备掐住对方咽喉。
“听风?那你是——”女子有话正欲脱口而出,却及时遏止,像是有所顾忌,“今夜之事,就此作罢。”
女子匆匆遁逸,听风急于追捕,琮晴出手制止,气息不稳:“不必了。我在此接触范围有限,能大概猜到她的身份。”
边说,琮晴抚着听风,缓缓滑下,背后一片殷红,映衬着皎洁的月,显得萎弱而触目惊心:“听风,刚才在地下,我被那熔浆内的妖灵所伤,你是否也同样受伤了?”
确实如此。琮晴自地宫逃出,感觉周身灼痛难耐,刚才又被女子重伤一掌,以致体内脏腑絮乱,肝区更是直接碎裂,只轻轻触及,就痛不欲生;听风质体属阴,地宫这一遭,烈火灼心,此时也是勉强支撑。
“不要担心。”琮晴声音虚弱,“我在下落之处做过标记,莫家人定会四处搜寻。之前,我们在地底,他们难以发现;如今在地面,再等——”
话未尽,琮晴陷入昏迷状态;听风努力将她负起,正欲寻援,空中腾起四个身影:一人循女子而急追;一人奔莫家而告助;余下的两人,半跪于琮晴身侧,救急处理。
……
莫羡内心已有预估,但真见到琮晴,眼中的痛心,好似海底最深处的波澜,越是静默无声,就越是沉重得难以喘息。待解开裙衫,发现伤口浅表,像是被树枝不小心地擦到,但触诊灼热,应指紧绷之下,惶然是大片空洞……相同的伤口特质,更严重的定性分级,像一记耳光直接打在莫家的颜面上!他自责不已,连着手指轻微颤抖:琮晴身处自家范围,竟接连重伤,是自己太不作为,反而连累了她!
小陈医师作为治疗副手,在旁协助,且静静关注:琮晴肝区碎裂,肝藏血、主魄,导致失血严重,魂魄疏离,连着基本的生理反射,俱已消失。莫羡摘下自己亲手缚起的腕带,又取出“镇魂器”,郑重地为她戴上。本该是一派浓情蜜意,此时却陡然加了一道顶阶的隐匿符,至此她腕上的“镇魂器”无形可见,也无感而知,成就一份不曾示人,又不容回绝的深情!
随即,琮晴稍显好转,气息微弱,但起伏有节;莫羡静心医治,脏腑、经络、血脉与肌肤,逐层清理、逐节吻合,细致得叫天底下最好的女红,都汗颜不已。待整场诊疗结束,他已面色无华,衣襟浸透。
小陈大夫忙替他更衣,才发现血染一片,原来是上臂处伤口绽裂,透着纱布,也汹涌而出。此时的莫羡精疲力竭,像风雨兼程的鹰隼,明明“迷失森林”一役,已有伤患,却内心坚守,无所顾忌!这是从未有过的状况,待服下丹药补给,一盏茶后,他勉强起身,但目光干涩、通红,似乎聚焦困难。
“小少爷!”小陈大夫错愕不已,“您的眼睛怎么了?”
莫羡按压睛明穴,轻描淡写:“没有大碍,只是会半盲一段日子了。”
说着,他走近琮晴,此时的她面色如常,像只是熟睡了一般,恬静安然,美好极了。他指尖抚过她的脸颊,爱不释手,宛如春风拂起杨柳,悄无声息,却已拥入怀中。
“将她安置于你的医馆内,好生休养。”莫羡平静如常,却轻握她的掌心,难舍难分,“之后的时间里,‘莫氏院集’怕是不太平,待伤好后,就立即送她回家。”
……
僻静小室,清冷的月光倾透而铺满,显得愈发肃穆、寂静。柏叔半跪于前,并无惶恐之色,却满是自责;莫羡静默不语,黯淡的目光,冰冷的神色,绝色而叫人畏惧。
“小少爷,今日之事,全怪我自作主张,请您责罚。”柏叔诚恳而不推脱。
莫羡郁闷难舒,却也不想怪责,良久,才长叹一口气:“罢了。那人可是捉到了?”
柏叔稍显凝重:“重伤于小姐的那人,活捉之时,竟自我了断,因此无从得知她的行事动机,但身份信息俱已查实。”
柏叔经世历久,多见不怪,但当得知那人的身份时,却惊愕不已:“那人由雪姑娘亲自推荐而供职‘明珉轩’,平日里所见只是个售货丫头,乖巧稚嫩,不想却是玄武七级的高阶玄者。之前我按小少爷的意思,已将与雪姑娘关系密切的人一律退回,她就包括其中,岂料她竟避开眼线,重新折返而来!”
柏叔继续说下去:“于小姐是在‘迷失森林’的那间平房内,落入陷阱。我们细致搜寻多次,皆难觅入口。直到找到于小姐,沿着她出走的行迹,往回追寻,这才走入一处地底岩洞!就在林间小屋的正下方,范围覆盖大半个森林,中心似乎只有一处岩浆,甚是诡异:我们组队而入,皆负伤而出,且不知缘由。”
“平房之内,找到一本册籍。”柏叔递给莫羡,“我前后翻查,表面看来只是件凡本,也无笔迹可认。”
莫羡伸手接下,他视物不便,只靠近鼻尖轻嗅,片刻后眉头紧蹙,把小册丢掷桌案:果然是雪无痕的气息!
“今夜,雪无痕有何动作?”莫羡神色肃穆。
“雪姑娘并未外出,只在房内静养。”柏叔回答,“约有七八个姑娘家前去看望,其中一人甚是面生。她与雪姑娘差不多年纪,在一家小药铺里打下手,新来不久。这女子行动谨慎,四下查看后,才端着药推门而入。”
“呵,莫家何时需要外出买药了。”莫羡嘴角一丝寒意,“之前,我要您再去狐族,重新摸清她的底细,结果如何?”
“查探所得:雪姑娘是狐族人氏,上推至祖辈,只是普通人家,育有2子3女,她母亲是最小的女儿,从小不服管束,后攀附上一位权势男子,就离家出走,音信全无。直到十七年前,她带七岁大的女儿返回。传说是男子的长房正妻,容不下她,遂被驱赶,她也由此在本家重新住下。
一直以来,母女两人深受孤立,日子过得艰辛,直到十年前,母亲离世,她遇见了小少爷。只不过——”说起雪姑娘的悲惨身世,柏叔一脸不忍,但话锋一转,他又几分怀疑,“奇怪的是,自从母女返回本家,短短半月间,全家老少,一十七口人,皆意外离世,最后仅剩下母女二人。”
莫羡有些犹豫,柏叔却觉得小心为上:“雪姑娘身上有太多的不确定,为免养虎为患,倒不如……”
一言未尽,却已表意清晰。
“若只为不遗后患,我是不忍心。”莫羡说着“不忍心”,却目光绝厉,好似杀伐决断,只在一念之间,“只要她安分守己,我容得下她一生安稳,衣食无忧!”
……
夜过阑珊,雪无痕睡意浅薄,隐约中感觉有人坐在身侧。她惊醒起身,发现正是莫羡!
“你怎么过来了?”雪无痕见他,有些惊讶,更多是内心欢喜。
“忽然想起,你陪我了这么多年,我竟从来没有送过礼物给你。”莫羡笑得清浅,未见多余情愫,却俊逸叫人心动,“这枚戒指,你是否愿意?”
雪无痕有瞬间的不知所措,抚着胸口,小心地问:“我很喜欢,你的意思是——不是,呃,它很特别,你从何处所得?”
“这是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现在传到了我这里。”莫羡说得淡然。
雪无痕拢着戒指,靠紧唇边,生怕自己会一下子开心得喊出来。此时的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如果说所有的赞美都是恭维,那最适合的就是“可爱”二字。她与琮晴不同:琮晴时常佩戴面纱,看不清得只是绝色容颜,但行为意向却清澈得一览无遗。
她是大方示人,进退圆满,却让人感觉不真实,更像是罩着一件浮华的皮囊行事,看不透心底。但此刻特别,她的可爱纯粹极了,像是小女孩终于得到一份企盼已久的礼物,带一点的雀跃,一点的醉心,还有一点点的害怕。
可惜,这美妙的一幕,心爱的男子却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