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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我还在说‘论幻术基本功,大体上是不如琮晴你的’,转眼却拿‘幻术’出来与你较量,真叫人笑话。”那人一抹自嘲,随即神色肃穆,压着愈来愈重的阴戾,轻描淡写地说,“天色渐暗,我们速战速决吧。”
一时间,风起云涌。
琮晴正面狙击,高悬当空的冰棱,向着那人霍霍直冲,犹如千军万马踏云逐日,天地间白茫、喧嚣一片。其气势之威猛,叫人误以为是锐不可当,对手绝无招架之力。
不料,竟被轻易破解——
那人玄武对冲,击碎冰棱;漫天的冰棱碎片,再度集结,汇成一股庞大的冰啸,逆势反冲。这转变太快,琮晴根本来不及反应。而此时,之前一直静待身侧、似乎无所作为的翼云瑞,一把将她拉过身后,打开“御挡”。
御挡,寻常折扇的模样,闲来无事时摇摆,只是徒增风雅,未有奇观。但此时不同,它陡然扩增,立地、竖挺,竟两三人高,以此为径长,打开是整一周的扇圆面,足以护住琮晴与自己。
“御挡”之外,玄风彪悍,但它照单全收,且加倍退还攻击者,以此留出反击的时间;“御挡”之内,琮晴看起来镇静如常,气息却有些凌乱,犹如裹单衣御风,所有的从容不迫,都是虚有其表。她大胆假设:那人的玄武固然强劲,但“百密一疏”,终会留有死角,所以自己不该只全力攻击一个方位,而要转至边缘区域。
琮晴急于尝试,径直从背面踢开“御挡”。的确,一柄“御挡”犹如一身铠甲,抵御强敌,全无破绽;但另一方面,厚实的防御,也意味着笨拙、行动缓慢。若要攻其不备,定要迅速脱开束缚。
翼云瑞当即收拢,并快步跟进,准备随时抵御下一次的攻击。
果然——
琮晴再开冰棱阵法,向着那人的脚踝处抄底,犹如牌九桌上,有人直接掀翻桌布,叫人惊得措手不及。
那人也是踉跄,只可惜并无大碍。不消片刻,她稳住,玄力加持,看似凶猛的冰棱阵法又一次碎裂,并调转势头回冲。
翼云瑞一跃而上,再开“御挡”,将琮晴护在身后。
此时的琮晴开始浮躁:自己的攻势被反复打回,挫败感油然而生;但更叫人可怕的是,它犹如灯芯一般,试图引燃深埋心底的一片幽火:四年前,整队出发,全军覆没,尸骸遍野——
够了,不要再想!琮晴及时叫停。她连续的深呼吸,并快速思索:攻势之所以收效甚微,有一半原因是玄武等级不足以持平,另一半的原因是否与攻势的角度有关?自己的冰棱阵法,呈密集立锥体,叫人一眼望穿,更防范有加。既然如此,那不如改变形态,再做尝试!
琮晴又一次踢开“御挡”,开启冰阵。但这一次,冰雪呈片状,更薄、更犀利,依旧向着那人的立位抄底;风向也随之转变,翻滚着席卷,飘然地划过体肤,不觉得疼,但当伸手触及,才知已留下血痕——
那人大概负伤了,合着“御挡”的玄力反弹,这一次有停顿了半炷香的时间。在这期间,琮晴奋力攻击,不遗余力,但显然是压不过那人。紧接着,那人回击,愈加的爆裂:成片的碎冰,沾染赤焰玄力,如红烙的铁片,加势回旋。
翼云瑞飞速挡在正前面,因脚步不稳,是滑跪着开启“御挡”。
但这一次,玄风太烈,“御挡”竟发出一声极轻微的撕裂声。翼云瑞察觉。
“你一直躲在人后,战战兢兢,这样的生活究竟还有什么意思?”那人呛声,“四年前的那一战,你走运才死里逃生,而带出的那一整队人马,却全军覆没。面对如此的结果,你就不觉得愧疚?不觉得午夜梦回时,你的那些小伙伴正对你怒目而视?”
“琮晴,不要受她蛊惑!”则弦大喊。
“假如我是你,要我大敌当前,为偷生而畏畏缩缩,那么存活世间的每一天、每一分钟,只会倍感煎熬。”那人激将。
呵。琮晴唇边划起好看的弧度,眼中却迸出一道“玉石俱焚”的绝厉。
“琮晴,快退回去!”翼云瑞惊觉不妙,但来不及阻止了。
琮晴第三次踢开“御挡”。她的目标改变:既然强攻不下,就退而求其次——揭开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于是,她疾速飞近,誓要与那人争夺遮面“石帘”的控摄权。“石帘”以新抽取的温泉作支架网格;先前扬起的“冰魄”,未能触及,琮晴就无权控制。所以这一次,她只能尽可能地拉近距离,散尽剩余“冰魄”,以期命中。
果然——
琮晴越是接近,那人的“石帘”也随之晃得厉害;就在两人听见彼此呼吸、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石帘”断解!
下一刻,砂石漫天,那人全力袭来;琮晴离得太近,似乎避不开了——
千钧一发,翼云瑞箭步冲上,再开“御挡”,且将扇面的破口对向自己。
一瞬间,血腥缭绕——翼云瑞一大口鲜血喷出。面前的“御挡”,感受内侧的血腥,猛然巨幅抖动,亦如忠心的属下,得知主人家重伤而怒不可遏。它将之前所承受、所抵挡的玄力,重复累加,对外翻倍释放。轰鸣声下,满屏的冰棱风霜、砾石黄浆,更卷起地皮浅层、山峦壁表,垒积成擎天石柱,居高临下——
那人正茫然,“砰”一声巨响,石柱迸裂,呈铺天盖地之势,全力出击。那人九级玄武,迅速以玄力护身,开启径长约两米的“防护罩”:漫天的砂石经其玄力磨砺,由大块状,转为石晶体,再成黄沙样——攻势被削弱;但一方面,那人的玄力也以极快的速度被消耗:防护的范围逐渐狭小,最后仅在面前支撑,弄得灰头土脸,还有些跛足。
狂暴的飞石之势,渐渐平落——
一“御挡”之隔。隔屏之外,风声鹤唳,满屏的萧瑟。同样负伤的竹登背起那人,向着预先安排的路径直奔;竹攀垫后,抽刀截断攻势。
隔屏之内,翼云瑞鲜血浸湿半边衣衫;则弦喂他“补元丹”,满眼焦灼;琮晴为他输注玄力,但明显心有旁骛,见他稍有好转,就马不停蹄地翻过“御挡”,向外追去。
“琮晴,别去。”翼云瑞想阻拦,但刚一动身,就五脏皆惊,跌倒在地。他求助则弦:“你别管我。这里还是‘考域’,虽无棱镜监事,但动静如此之大,定很快有人过来查看。你只管看好琮晴,千万别叫她出事。”
则弦点头,翻身跃出。
……
很快,琮晴掠过竹攀,向着竹登的方位直奔,走进一条偏僻小路。说是“偏僻”,其实是完全陌生——叫人意想不到这里竟会出现一条路,一条就连地貌都格格不入的路。这种感觉更像果木嫁接,把不是同类的物种,强硬地拼凑到一起。
越是走进,就越是岔口繁乱,繁乱得叫人心神恍惚。琮晴突然产生异样的熟悉感:这伪影重重的迭嶂,像极了自己当初被困“黑暗森林”地底,被反复地诱导、圈套,直至堕入深渊——看来这是对手的地界了。
则弦赶上,但见琮晴犹豫不决。则弦死死将她抱住,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她又会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别冲动,冷静些。知道你仇深似海,但如果没有胜算,就不值得冒险!”
“你放开!放开啊!”琮晴挣脱不得,忿忿然,“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冒险’?人生一场赌局,若押不下码,就论不得输赢!”
她奋力挣扎,但奈何则弦紧紧箍围。琮晴本就精疲力竭,刚才追击时的“一往无前”,是亢奋状态下的奋不顾身,短暂而不可持续。此时,眼见对手再不见踪影,她像绷紧的皮筋,倏地一下松懈,满心的愤懑、压抑,还有无计可施,都涨红了眼眶,也软瘫在地。
则弦仍旧不放手,只是状态有所改变:不再是“箍围”,而是将她拥在怀里。
好一会儿,夕阳西下,又是一派的宁静——
“可以了,我们回去吧。”琮晴也似乎平复了心情,由则弦搀扶,回到原地与翼云瑞汇合。
此时的“原地”,正如翼云瑞所料——“考域”内场的□□人出现。这是常规现象,只是这一次人数竟出奇的多:三人为他施治;两人勘察现场;另有一人往来踌躇(□□人x)。他见琮晴回来,忙不迭地询问:“于小姐,现在感觉如何?下一步作何打算?是否仍会继续参加选拔?”
一系列的连续发问,几乎没有留出空隙时间,直到他抛出核心问题:“于小姐,请问:有没有看清对手是谁,或者有什么外貌特征?我们这才可以依样出去拦截。”
呵——琮晴故作认真地想了想,摇头道:“没看清。”
“近在眼前,真没看清吗?”□□人x有些怀疑。
则弦也觉得诧异:怎么可能没看清?
翼云瑞内心了然,作不满状,话锋一转:“当时风沙太大,我们对这里的地形也不熟悉,看不清是情理之中。倒是你们,身为内场的□□人,面对今日这些个外来闯入者,不首先反省自己的失职,反倒质疑起受侵害者。这分明是本末倒置,是要推卸责任吗?”
□□人x的脸上立刻浮现“惭愧”之色,却有几分窃喜隐在眉梢:算作外来闯入者吗?很好,看来确实是“没看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