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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淡淡显现的霞光里,两辆马车离开客栈,重新上路。
升起的太阳,照得这一条小溪水光荡漾。
溪水宽阔却并不深,所以溪面并没有桥。水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细长的小鱼儿在水草间游来游去。
周围很安静,溪边的树上,鸟声啾啾。
溪边的石头上,正坐着一个人。灰色布袍,头戴一顶青色的大箬笠,看不见眉脸。他手里拿着一根青竹的钓竿,长长的丝线垂入浅浅的水中。
一条拇指粗细、两三寸长的小白鱼,在吊钩上挣扎,那人却一动不动。
辘辘的车轮声响起,一辆马车从绿树掩映的山路上驶过来。顾闯骑在马背上,口中含着泛出金铜色光泽的长烟管,神情悠闲。
钓鱼人微微抬起了头,朝马车来的方向望了望,便又低下头去。
马车在溪边停下。车夫轻轻一跃,已从车上立到一块尖尖的石头上。
他的身材并不十分高大,看上去却极其精悍,尤其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加上刚才一跃而下的敏捷身手,绝不会是一个寻常的车夫。
他脱了麻鞋,赤足走进溪水里,来回走了几趟。确定水深无碍后,又走回溪岸,穿上鞋子,赶着马车过溪。
顾闯这才注意到溪边静默的钓鱼人,一股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他不觉用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大斗笠,眼睛却紧紧盯着钓鱼人。
马车已走过小溪中间,又摇晃着穿过一段杂草丛生的泥地,眼看就要上的岸来。
忽然眼前一花,来不及眨眼,见那人如鬼魅一般站起,已将箬笠拿在手中。手腕只轻轻一抖,没有多少分量的箬笠,竟像一个重重的大铁盘子,直向车夫飞去。
顾闯暗叫不好,想要阻挡,却已是来不及。
那车夫并不慌张。眼见箬笠带着风声到了跟前,身子微微一侧,双手举起马鞭,挥臂迎击。
只听砰的一声,马鞭折为两段,斗笠已击在车夫胸口。他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随后仰面朝天,跌入溪水中。
顾闯手拿精铜烟管,又怒又惊:“贼老道,你竟然还活着!”
那钓鱼人正是道人纪闲。只听他纵身长啸:“狗奴才,道爷命大,阎王爷不收!”
顾闯心中的疑惑仍是未解:“你是如何知道我要从这里经过?”
纪闲嘿嘿一笑:“我那只小猴,碰巧在道观的槐树上捉了一只鸽子。老道嘴馋,本想打了牙祭,不想这只鸽子的足下还缚了竹管。幸亏老道识得三两个字,哈哈!”
话语未了,双足已踏着溪水冲了过来。手中青竹如一条蛇,直戳向顾闯心口,口中喊道:“这笔账,今天道爷和你算个清楚!”
顾闯不敢大意,身形扭动,手中烟管如电,在竹竿头轻轻一点。青竹微微一歪,擦身而过,那鱼钩却将顾闯的衣袖勾住,扯下一大块布来。
顾闯怒极,翻身扑上,烟管急点,招招都是向着纪闲的死穴。
纪闲神定气闲,青竹舞动,将顾闯逼得连连后退。
不多时,顾闯的额头鬓边汗如雨下,心里不觉焦躁起来。
两人再斗一会,顾闯渐落下风。气喘吁吁,手中的烟管越来越慢,渐渐没了开始时的凌厉迅猛。
太阳高悬在当空,蝉声如急雨。火辣辣的日光落下来,树叶打着蔫。
顾闯连攻几招,撤身收式,回手打出几支毒镖。纪闲闪身躲过第一支,手中青竹轻扬,另外两支镖都打在了竹子上。
顾闯色变,牙一咬,目露凶光,猛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圆球来。
纪闲也是陡然色变。他识得这轰天雷的厉害,人若碰上,无论你是多好的身手,也会被炸得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顾闯的手还未动,纪闲的身子已经腾空,向后急速跃起。
只听轰的一声,一团火光,飞沙走石,浓烟之下,地上已现出一个一丈见方的土坑。
饶是纪闲躲得快,身上还是被沙粒击中,衣服上顿时落下无数个黑黑的小洞。
等烟雾散去,已不见了顾闯的踪影。只听得急促的马蹄声远去,满耳的蝉声,此刻一片静寂。
纪闲也不追赶。趟过溪水,来到马车旁。
那车夫倒在溪水中,满身鲜血,已经死去。
纪闲掀起车帘,轻声喊道:“王爷,灵儿!”
没有回应,蝉声重又钻入耳中。
纪闲朝车厢中望去,不觉大吃一惊:那车里,除了几袋米,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