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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霜风横斗厅中乱成一团,诸多正道高手纷纷驾驭仙兵神器追出门外,倏忽消逝在茫茫暮色之中。
这也怪不得翼天翔失算,谁能想到一个少年有如此气魄和胆量,竟敢孤身一人闯上正道高手龙虎交汇的禹余天?!
在场的众人不由愣住了,谁也没想到翼天翔居然会和楚天如此迅速地达成约定。需知,这两人仇深似海不共戴天。若非翼天翔,楚天不会背负恶名成为正道公敌;而要是没有楚天,翼天翔的阴谋亦不可能大白天下,最终众叛亲离四面楚歌!
翼天翔摆摆手道:“人是我杀的,轻扬确也非我亲生女儿。大丈夫敢作敢当,你们有谁要报仇雪恨的,翼某在此恭候!”
洞天机郑重道:“据我所知,寒料峭平生最痛恨卑躬屈膝卖友求荣的软骨头。倘若依老弟是那样的人,早被寒老魔一剑杀了!”
看到掌门人跪拜,厅中近百禹余天高手登时黑压压跪倒一大片,异口同声道:“拜见老祖宗!”
“千里姻缘一线牵?”洞上原见多识广,自然识得这是天意门的不传秘学,亦进一步证明翼天翔所言不假,确为依山尽的后人。
“六百年前的是非曲直,我无意与诸位唇枪舌剑白费口沫。他老人家临终前,将洞天机一缕元神被封于《法楞经书》的秘密告诉了长子依能远。能远公深恶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毅然决然脱离天意门,从此隐姓埋名远走他方。但这秘密,却在我依家一代代流传了下来。”
这话说来没头没尾,令得翼天翔怔了怔,旋即他醒悟到什么,不由得霍然变色。
翼天翔回答道:“不错,那时我正看到你从觉渡师兄身上拔出苍云元辰剑,惊愕之下便喊了声‘师兄’!”
他不敢大意,急忙拔剑招架。
他的话尚未说完,南梦柯一记厉啸纵身挥拐劈向翼天翔。
楚天的话音未落,就听有人说道:“这么说,你没有见到凶手——经书不见了!”
翼天翔见楚天半路出手夺人,心中大怒,左掌发力正欲拍落,闻听此言却是一呆,掌势瞬时凝定在空中。
翼天翔环顾厅中群雄,嘴边泛起一丝轻蔑桀骜的冷笑道:“翼某的这颗人头,只怕不好拿,谁来也取不走!”说着话他的袖口里陡然激射出一条近乎用肉眼看不到的透明丝线,直向洞上原掠去。
“都起来吧,你们这样三叩九拜,当我老人家是死人吗?”洞天机望着这些隔代六百年的徒子徒孙们,心里几许感慨几许唏嘘,还带着那么一点儿小小的得意。
“敢情你是依老弟的后代,难怪对我被封《法楞经书》的秘密一清二楚。”
“不错,我知道。而且我想你也知道谁是凶手,可惜无法证实,也无法令人信服。真是有趣,就在一个时辰以前我们还有可能成为翁婿。”
翼轻扬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噎道:“她要你将我好生抚养成人,还说此生嫁你不悔!”
与此同时翼天翔亦纵身冲向翼轻扬,右手浩然仙剑直劈南梦柯,左手欲接过女儿,口中喝道:“滚开!”
如果说人可以易容元神可以假冒,那么这股澎湃浩然的上清灵宝真元却是无论如何也冒充不来。
就听翼天翔说道:“你可知道,我的祖上本非姓翼,而是姓依?先祖便是六百年前参与风云山巅旷世大战的天意门门主依山尽!众人皆以为梦觉大师和洞天机双双战死,对这两位敬仰有加尊崇不已,却对侥幸保住性命的依先祖甚感不齿,于是流言蜚语、暗中诋毁不一而足,甚而污蔑说他为求活命在寒老魔面前下跪,抑或出卖洞天机与梦觉大师方才苟且偷生!依先祖原本就身负重伤,心情抑郁之下终于撒手人寰含恨而逝。”
六百年如一梦,重回人间,却已找不到昔日的挚朋亲友,甚或连当年那些和自己拼得死去活来的对头们亦化作了一堆白骨。
翼天翔凝视翼轻扬,眼神里流露出一缕慈爱,旋即傲然一笑道:“还记得你娘亲临终前最后说了什么吗?”
翼天翔暗吃了惊,举目望去却见说话之人正是天意门的门主巽扬剑,禁不住冷笑道:“巽门主,难不成当日你也在现场,今日你来禹余天,也是为他作说客的?”
霜风横斗厅一霎那里沉寂了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眉飞色舞喋喋不休的小羽,心中震撼之情无以言表。
大伙儿顺着话音来处望去,但见小羽停在翼轻扬的香肩上,正学着楚天的声音道:“翼庄主可知凶手是谁?”
翼天翔没料到巽扬剑居然也死心塌地帮着楚天说话,再看四周,每个人都沉吟不语,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自己。他心下一沉说道:“巽门主,知人知面不知心,楚天这小贼面善心恶,想当初觉渡大师若非被他欺瞒,又何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洞上原徐徐起身,兀自觉得自己是在梦中,诧异问道:“老祖宗,您、您还活着……这么多年却是在哪里?”
翼天翔见大势已去无可挽回,只是眨眼之间自己已从正道旗帜人物骤然沦落为身败名裂的孤家寡人。莫说外人,就是龙华禅寺的同门,乃至原本要成为亲家翁的洞上原,全都不会饶过自己。
只是他压根就没料到,楚天会利用小羽好学人话的天赋,引动它复述当日自己与楚天的对答,揭开了血案谜底,同时也将自己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众人听得又是一呆,谁也没想到翼天翔竟会是依山尽的后人。
翼天翔的左手堪堪就要接住翼轻扬,冷不防一个身影从斜刺里杀到,探臂揽住翼轻扬的小蛮腰,冷然说道:“你已自身难保,还想连累谁人?”
洞天机摆摆手,打了个哈哈道:“我也就是在一个地方打了个盹,谁晓得一晃眼就过了六百多年。咱们自家的事晚点慢慢聊,我老人家先要处理一桩公案。”
翼天翔点点头道:“你为翼某先祖说了一句公道话,尽管迟来了六百年,但我依然要多谢你!”
当下洞上原心中更无疑虑,顾不得一派掌门至尊的身份,立时拜倒向洞天机道:“上原叩见老祖宗!”
洞上原心情复杂,看着翼天翔道:“翼兄,你——”
他望向楚天油然一笑道:“楚贤侄,说起来这还是托你的福。”
禹余天几位长老纷纷怒喝道:“翼天翔尔敢!”掌剑齐出,或劈击翼天翔或解救洞寒山。
但听得楚天颔首答应道:“你放心,有我在,绝不让任何人动翼姑娘一根头发!”
洞天机摇头道:“就算你因为先祖蒙羞而心生不满,却也不该使出这等卑劣手段谋夺《法楞经书》。归根结底,你还是对我老人家的元神垂涎三尺。”
说到这里,洞天机露出不屑之色看着翼天翔,道:“这种一石二鸟的毒计,也亏你想得出来。只可惜你高估了自己胜算的把握,更没料到倪珞珈会横空杀出将楚天救走。小子,为了你自己能得道飞升,你连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都贴了进去,真是有够无耻的!”
小羽一听有人接话更是兴奋,立即道:“你真的很聪明,可惜还嫩了点儿。”跟着扑棱双翅又骂道:“孙子,孙子……”
更叫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位六百年前正道的顶尖巨擎,后世传说中宛若神一般存在的传奇人物,现身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为一个魔门少年撑腰,而这个人曾害过龙华禅寺高僧!
翼天翔笑了笑:“我每一代依家子孙,都小心翼翼地保守着祖上的秘密,更念念不忘有朝一日要光宗耀祖洗刷先人耻辱!对我而言,剑魔遗宝出世乃是百年难遇的机缘,若能取得《法楞经书》,我便能炼化洞天机的元神,同时从他的记忆中获取到当日大战的真相,继而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依家老祖先,绝不是那些小人捏造中伤的贪生怕死之徒!”
楚天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苦笑道:“巽门主,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
翼天翔哈哈笑道:“此生不悔,夫复何求?!”
然而灵觉甫一接触到洞天机的元神,洞上原的心头情不自禁地砰然巨震,却是感应到了一股浩瀚如海的“上清灵宝真元”,醇厚绵长无有穷尽,功力之深厚令自己瞠乎其后高山仰止!
“我猜得没错,洞天机的元神果然是被你收取了。”他避开觉眠大师的目光,望向楚天道:“若非觉渡师兄每日形影不离地护着你,我又何须对他下手?不得不承认,你的运气很好,而我,一步大意满盘皆输。”
巽扬剑摇摇头道:“只怕你和你的先祖都想岔了。能够有勇气挑战彼时天下第一高手寒料峭,且能全身而退的人,天下谁不钦佩?六百年来,我天意门始终对此引以为傲。诚然当时确有谣言流传,但那不过是一小绰企图挟私报复依老祖师的小人,没谁会把他们的鼓噪当真。”
哪知他的计划尚未完全展开,楚天却主动杀上门来,令其措手不及方寸大乱。
洞上原一怔道:“不知老祖宗说的是哪桩公案?”
“铿!”剑拐交击火星四溅,南梦柯方才为了压制剧毒,功力耗损甚剧,被震得身形一晃向后飘飞。
洞上原投鼠忌器,收住仙剑道:“翼兄,切莫伤了寒山,我们从长计议……”
念及与此他泰然自若道:“你说楚天不是凶手,却又有谁会相信?”
巽扬剑颔首道:“正是,哥舒战杀了曲师弟星夜逃窜回返北冥山城。结果回城的当晚就被倪珞珈刺瞎双目,也算恶有恶报。”
小羽却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鹦鹉学舌,模仿楚天的声音道:“不幸之中的万幸,我拒绝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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