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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浓的黑烟笼罩了整座汉城,满城都是哭喊惊叫之声,大火焚烧木材发出噼啪的声响清晰可闻,血腥味混着焦臭味往四方不断扩散,朝鲜的国都,被混乱和杀戮和支配。
但这混乱和杀戮却并非由还在汉江另一侧准备渡江的倭军带来,而是无数朝鲜人自己造成的。
在汉城外济川亭组织军队沿江布阵的都元帅金命元听闻景福宫遭袭,慌忙组织军队入城回援,结果赶到景福宫只见到满地的尸体和熊熊燃烧的宫殿,那些袭击者甚至把朝鲜国王李昖和光海君、临海君的脑袋砍了下来,用长矛插在勤政殿前的广场上,地板上用鲜血写下「驱番妖、除贵胄」六个大字。
金命元大惊失色,寻来幸存的宫人和官员一问,得知是一支精锐倭军攻入景福宫烧杀,顿时以为倭军已经悄悄渡河,连李昖等人的尸体都没收拾,直接抛下大军回家收拾金银细软,领着家人亲卫逃出城去。
国王和百官被一锅端,统兵的都元帅也跑路了,城外的朝鲜军本就是强捏起来的,顿时一哄而散,不少军卒闯入城中大肆烧杀抢掠,城中奴籍和贫民趁机,闯入各个衙府焚烧文牒衙署、戮杀官吏衙役,两班豪绅的宅邸也被乱民闯入,更有大胆的暴民闯入景福宫,将内帑金银、财宝礼器洗劫一空,连朝鲜国王的龙椅都被暴民搬走。
平日里积蓄的社会矛盾随着李昖和百官被杀、朝鲜军大溃而一瞬间爆发出来,汉城成了人间地狱,直到两日后小西行长在下游找到船只渡过汉江,率军抵达汉城,汉城的局势才逐渐平息了下来,作为侵略者的倭军,竟然成为了汉城秩序的维护者。
汉城外的官道上也是一片混乱,往北逃亡的人流汇成一条长河,人们相互争抢道路、踩踏同类,缺乏家丁家奴护卫的车驾被洗劫一空,一路上随处可见倒卧于地的尸体。
但柳成鸿和洋人党的队伍却依旧整齐有序,他们换了一身朝鲜禁军的服饰,一人双马飞速北上,逃难的百姓们见到这样一支有序的队伍,不少人汇集在他们周围,试图随着他们的队伍前进,但大部分人很快又被他们甩得没影。
一直狂奔出了京畿道边界,柳成鸿等人才停下来稍作休息,一路哭闹不止的顺和君终于累得沉沉睡去,柳成鸿这才抽出空来,来到柳成龙的身旁:「兄长,你老老实实听话便是,何必受这皮肉之苦呢?」
披头散发、衣衫破烂的柳成龙被绑得严严实实,抬起头来赤红着双眼骂道:「呸!无耻反贼!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柳成鸿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若真要杀你,在景福宫中便已经动手了,你我兄弟情深,当年你不曾因中人而歧视我,视我若亲弟,今日我报你爱护之恩,送你一场泼天的富贵!
指了指一旁在洋人党勇士怀中安睡的顺和君,柳成鸿嘿嘿笑道:「倭寇攻破景福宫,国王及百官惨死,兄长拼命抢下顺和君,与我等禁军一齐护卫北上,立为新君,这故事如何?」
「这是反逆!」柳成龙咬牙切齿:「尔等为朝鲜之民,弑杀王上、扶立傀儡幼主,这就是反逆!我世受国恩,绝不与尔等为伍!」
「朝鲜之民?哈哈!我自认朝鲜之民,朝鲜可曾把我们这些中人当过「民」?」柳成鸿哂笑一声,怒斥道:「都是一个爹生的,读的一样的诗书,凭什么两班就能永远占据高位、我们这些中人就永远只能当奴仆小吏、受尽冷眼?」
柳成鸿语气有些激动,仿佛在发泄这么多年积压在心中的不满:「兄长,你说我是朝鲜之民,可在朝鲜我不管怎么努力,永远都没法前进一步,反倒是去了南洋,我能靠自己的努力获得公正的提升,在朝鲜我不过是个刀笔小吏,到了南洋我却能占据要职!」
柳成鸿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的说道:「兄长,我是南()
洋军务衙门朝鲜司掌司、大明锦衣卫千户,不是什么朝鲜之民!」
柳成龙眉间一皱,他聪明绝顶,当即从柳成鸿的话语中捕捉到一条骇人的信息:「你们洋人党是大明在背后支持?袭击景福宫弑杀王上、屠戮百官,也是大明策划的?」
「你从小聪明,这些事迟早都会知道的,我不瞒你!」柳成鸿干干脆脆的点了点头:「不单单是景福宫之事,番扰、东学党、倭寇入侵全是大明策划,呵,番扰和东学党还是出自我的手笔,从万历五年开始筹划布局,今时今日不过是收获而已。」
「朝鲜一贯对大明恭敬有加,大明为何要引如此大乱害我朝鲜君民啊?」柳成龙一脸不敢相信,看向熟睡的顺和君,声音都在发抖:「大明欲并吞我朝鲜?所以才将王上和百官都杀了,只留下顺和君这个三岁幼主!」
「兄长,你和那些两班一样,太看得起自己了!」柳成鸿哈哈大笑起来:「大明如此布局,是为引倭人入寇、在朝鲜聚歼倭军,方便之后攻略日本而已,屠戮百官和国王,只是为了之后不会有人使绊子而已。」
「国王和百官不少人明里暗里对大明有疑虑,必然会在背后搞事,如今全被倭寇杀死,朝鲜军民人心涣散,只能依靠于大明,大明大军援朝,聚歼倭军才不会有丝毫阻碍。」
柳成鸿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兄长,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吧,不要总以为天下都围着你们两班转,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不是关起门来就能过好日子的时候了!」
「你以为没有我们的策划,朝鲜就能永享太平吗?倭国战乱百年,如今一统,那么多武士贵族得不到封赏,其主必然西窥,就算今日不侵朝鲜,几年后也会踏海而来!两班垄断权位、肆意兼并土地、压迫百姓,朝鲜之民十之八九沦为奴籍,就算没有东学党,迟早也会爆发起义!我等不过顺势而为,提前戳破了这些脓疮而已!」中文網
柳成鸿环顾四周,幽幽叹了口气:「兄长,看看这个世界,大明锐意开拓,如今都已经攻略了锡兰、正在往南印度发展,西番纵横四海、满世界的殖民夺地,倭国一统天下、如同朝阳初升,只有我们朝鲜依旧浑浑噩噩,闭眼无视世界的变幻,反倒沉浸于党争之中,两班占据高位、举全国之力供养,但治国理政毫无作为、争权夺利人人争先,如此下去,朝鲜还有什么希望?」
「我等洋人党众,在南洋身居高位,本不用回朝鲜来冒着生命危险、受着身前身后万民唾骂,可我们在海外见到每个国家都是日新月异,回头看看自己的母国,却依旧是那般沉沦倾颓,但有赤子之心的人物,谁又能视而不见?」
「所以我们回来了,回来搅动这一汪死水!」柳成鸿微微一笑,扶上了腰间的宝刀:「兄长,历史潮流浩浩荡荡、滚滚向前,顺其而行,我等便是救国救民、为朝鲜创造美好未来的英雄,逆之便是螳臂当车的小丑!言尽于此,是做英雄还是做小丑,您自己选择吧!」
辽东都指挥使司,辽东镇。
宽敞的大堂之中挤满了穿甲戴盔的将领,李成梁高坐首座读着一封书信,辽东巡抚李松皱眉陪坐一旁,看着满堂的武夫幽幽叹了口气。
大明各地从来是文贵武贱,也就是这几年天子组建新军、设立军机处,武人的地位才稍稍提升了一些,可辽东镇一直是个另类,武将稳稳压了文官一头,李成梁功勋卓著,朝廷还得靠李成梁镇守辽东,文武之间若有争执,朝廷一贯是向着李成梁的。
更别说辽东系在朝中也是关系深厚,前任辽东巡抚张学颜如今贵为兵部尚书,新军三镇都督、如今的军机大臣佟登也是辽东军出身,李成梁的长子李如松更是天子爱将,如今还当上了承德总兵,天子每次会盟草原、西域和青藏诸部,李如松都护卫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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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这个辽东巡抚,若是不把李成梁这个武人给伺候好了,哪天被人弹劾了流放南洋都不知道。
正自怨自艾之时,忽听李成梁咳嗽一声,转过头去,却见李成梁将那封书信递了过来:「李巡抚,你也看看,王阁老在信中说,军机处已经下令各部新军动员,朝廷不日就将下旨让咱们先期入朝接应朝鲜王室,让咱们先准备好兵马。」
李松接过书信粗粗看了一遍,皱眉说道:「总兵,这朝鲜三千里河山、人丁百万有余,怎会不到一月便连国都都给丢了?倭军若是战力如此强悍,我们稳守鸭绿江为上,去朝鲜人生地不熟的,恐怕是不妥。」
「依下官看,天子和朝廷也是被倭军战力惊着了!」辽东副总兵祖承训语气不悦的说道:「所以才让咱们辽东军先去送死,试试倭寇的底细。」
「伟绩,休得胡言!」李成梁斥责一句,又转头冲李松说道:「李巡抚,朝廷此意我也觉得不妥,若只是接应朝鲜王室,我等在鸭绿江边布防,护其过江便是,为何要我们出兵朝鲜,在义州接应?如今建州女直渐渐坐大,几有一统女直三部之势,此时辽东军不宜与强敌再纠缠,待天子和军机处的军令到后,请李巡抚替我辽东镇上疏分辨一二。」
李松一愣,顿时反应过来,李成梁今天把他叫来就没安好心,他心里不想奉诏出兵,但却想让自己替他背下这抗命的锅。
李松自然不愿,沉默以对,堂中一时寂静无声,不一会儿,却听见一阵哈哈大笑,一名袒胸露乳、披头散发的男子提着酒壶从后堂转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李老儿,我就说你这法子行不通吧?李子节又不是傻子,怎会帮你背这黑锅?」
李松定睛一看,却是李成梁的幕僚、大名鼎鼎的徐渭,万历初年徐渭曾教授过李如松兵法,后来因癔症回了绍兴老家,天子组建新军、各镇接连整编后,辽东军压力越来越大,但李成梁身边全是武夫,连个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便派人去绍兴把徐渭绑来辽东,继续当他的幕僚。
李成梁嘿嘿一笑,丝毫不在意徐渭这副模样,问道:「文长,是咱输了,你现在该给咱说说你的法子了吧?」
「简单,奉诏出兵就是!」徐渭仰头灌了口酒,指着一众辽东军将佐骂道:「你们这群憨货,也不想想,天子和朝廷在朝鲜布局那么久,怎会对倭军来袭毫无准备?这次却下诏让辽东军先期入朝,是为何啊?既是试试倭军的成色,也是试试辽东军的成色!」
李成梁皱了皱眉:「文长,你是说,天子准备对辽东军进行整编了?」
「不然呢?诸位还真以为自己能一辈子这样自由自在、听调不听宣?」徐渭哂笑一声:「聚歼侵朝倭军之后,倭国便是待摘的瓜果,我大明周边除了辽地女直,便再没有不安靖的地方,你们辽东军作为辽地之主,不受整编,天子如何能安心对付女直、清理辽地?」
「我知道你们这些憨货的心思,你们个个都清楚天子迟早对你们下手,所以都想保着自己的家丁精锐,好在之后的整编中卖个高位,故而不想因与倭军大战而损伤实力,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天子手握十几万战力强悍的新军,你们攒下来的这点家丁精锐真能入得了天子的眼?整编之后能坐上高位的,定然是听话懂事之人,而不是那些藏着小心思、明里暗里做手脚的家伙!」
徐渭又灌了一口酒,嘿嘿笑道:「所以,你们还不如拣选精锐奉诏入朝鲜参战,让天子看看你们的忠勇,也看看辽东军的底子!」
李成梁揉了揉眉头,扫视了一圈堂中众人:「徐先生所言,本总兵深表赞同,如今不是保存实力的时候了,都回去做准备吧,待军令一到,我们便拣选精锐出兵朝鲜!」
万历十一年夏,辽东镇副总兵祖承训亲领八千家丁精()
锐渡过鸭绿江,在义州接应北上的顺和君、柳成龙等人,成为大明第一支援朝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