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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人言九日且登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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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你不是我的对手!”子路对一个面容白皙的汉子说道。

子路非常生气,他好不容易来到曲阜,结果这个人说屋内的夫子病了。自己刚要走,屋内又传来琴声。这明显是仲尼先生好好的嘛,他本就不相信这么威武的一个人会生什么病。

“要去拜见夫子,必须解下佩剑。况且你还没有得人引荐。”这个二十来岁的汉子,用“箫”挡住了去路。

这个汉子的兵器是一把青铜做的箫,比一般的箫更长、更粗、当然也更结实。他就是孔子新收的弟子,姓曾名点,字皙。此人爱好音乐和武术,最崇拜的人就是“高辛八元”的奋。当年大舜继位之后,在用箫演奏《韶》乐的时候,照样引来了凤凰。可是自己无论怎么演奏,连只白鹤都不见来,因此他把精力更多的用在了乐理上。这样一来,和专心习武的子路一比,就落下风了。

子路推开曾皙,破门而入。孔子看了一眼他的高冠,又看了一眼曾皙。

曾皙便说道:“你既然已经加冠,加冠当懂三始四责。你没听过入乡问俗吗?在我们曲阜,素未谋面之前必须得有介绍人或者介绍信,才是见士之礼。”

“礼义之始,一曰正容体;二曰齐颜色;三曰顺辞令。”子路飞速地回忆着。意识到自己失礼之后,只能腼腆一笑,说道,“其实我和仲尼先生见过面的,因此不算……素未谋面,我这次特来拜师!”

子路自己都觉得有点强词夺理,就赶紧说明了来意。

曾皙笑着说:“既然拜师,怎么一来就欺负师兄啊。我们夫子学费最是便宜,只要束脩之礼就行,也就是最少几条腊肉都可以。”

子路又一次尴尬了,自己拜师来肯定带钱着呢。没想到仲尼先生只收礼不收钱,钱和礼毕竟还是不一样的,这次确实草率了。

一个人接二连三的尴尬,换成是谁恐怕都不难恼羞成怒。子路血气方刚,于是说道:“我不是没有礼,我是来学剑的。不跟夫子比试比试,怎么知道他可不可以教得了我?”

挑衅,赤裸裸地挑衅,甚至可以说是陵暴!

孔子看了一下他拔出的宝剑,侃侃地说:“此剑来自天外,彼心来自雷中。以你的天赋,再加上学习,还有谁能赶得上呢?”

这是夸奖吗?严阵以待的子路本来是准备迎接夫子的责备、责骂、甚至进攻的,但是这话分明在赞扬自己啊!似乎言语中还有欣赏自己,想收自己为徒的意思,哼!

此时的子路自然不明白,这正是夫子的进攻——因为人在受恭维时才是防守最虚弱的。

杀招已至,而子路浑然不觉。他狂妄地说道:“南山有一种竹子,不用揉烤就很笔直;不用精心加工,削尖之后就可以射穿犀牛的厚皮!”

“那如果给它的尾部加上羽毛,给它的头部加上铜矢,不是可以射得更深更远更准更快吗?”孔子看了他两眼,说道。

子路无法反驳,更令他感到别扭的是——当孔子说给尾部加上羽毛的时候,分明看了一下他的高冠,好像这个威武的高冠只是公鸡屁股后面的羽毛罢了;当孔子说给头部加上铜矢的时候,似乎看了一下自己挡在宝剑之后的屁股;难道他的意思是,如果交手的话,可以把我打出……

第二天一大早,子路就准备了束脩之礼,登门拜师!

九月重阳,风轻云淡,最宜登高。

子路一家准备了对于农家来说,已经最丰盛的食物来招待蘧伯玉的到来。这是礼数,更是感激!

要没有他,由的爷爷可能已经死了。要没有他,子路不可能会去拜师。短短半年,子路已经脱胎换骨了。在整个卞邑,他“无宿诺”的名声甚至已经盖过了“子路负米”的美谈,所谓“无宿诺”就是子路要答应一个人什么事,绝不会等到第二天才去办。甚至连孔子也称赞他“片言可以折狱”,很多不讲理的人在子路面前,都是不敢乱说话的。

大家正在山顶登高望远,忽然一只子规飞来。蘧伯玉心有所感,问道:“由,夫子给你们教诗书礼乐,这只子规鸟你可知来历?”

子路深施一礼,说道:“伯父,古蜀国有一国君,名叫杜宇。当年武王伐纣之时,鼎力相助,是讨伐商纣最为得力的外邦诸侯了。杜宇爱民如子,号曰望帝。死后百姓思念甚苦,他的精魂亦不忍离去,化作子规。其叫声好似‘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蜀民也称作‘子归’,雍州人称之为‘杜鹃鸟’。”

“不错不错,果然谈吐不俗,功课大进啊!不如归去,我也该回去了。”蘧伯玉说道。

“我家承您大恩,您就在家里多住几天吧。”由的母亲说话了,这话本不该一个女人来说。但是一旦她说了,这就是绝对的真情胜礼,诚意方殷了。

“真不是我不愿意住,我看到子规突然想起来,我那个小女儿,这几天就该生了吧。你们知道的,我粗通医理,八成我是要抱外孙了。”蘧伯玉连忙解释道,他又对由的爷爷说道:“仲兄,人言‘赐子千金,不如教子一艺;教子一艺,不如赐子嘉名’,你们要是真的想感谢我,就给这个外孙取个名字吧!我闺女嫁的便是富商端木家,也是做玉器生意的。”

一种莫名的感动在翻涌!世人皆以门第取友,而蘧伯玉贵为大夫和自己一个猎户结交,实在是降尊纡贵了。纵然他们曾有短暂的同窗之谊,现在二代交往,确实是把自己瞧得太起了。

于是便不推辞,看着子路的高冠,说道:“刚您说到‘赐子嘉名’,其实由的字和高冠都是您赐的,如蒙不弃,您的外孙就叫‘赐’,如何?”

“端木赐,好名字!仲兄,你也给他取个字备着吧。”蘧伯玉深沉地说道。

重阳活动,除了登高,就是敬老。在大周的义理里,敬老的功德等同于敬神!自己和蘧伯玉确实都老了,下次说什么也不能让由再使用“祷灵之术”这种禁术了。他也希望子路和这个将出生的男婴能延续他们的友谊,子路为兄,在“高辛八元”里,他的祖先仲堪的兄弟就叫献,献者,贡也!

由的爷爷收起了思绪,坚定地说道:“令外孙就叫子贡吧。”

“端木赐,字子贡……,这一定也是一个不朽的名字。”蘧伯玉说道。

一般人只知道蘧伯玉精于诗学和医学,其实蘧家最重要的一门家学就是易学——《归藏易》!

重九登高,凡人能登临的最高处也就是泰山了。而仲家的先祖可是登临过列星的。

“由,你有没有问过仲尼先生关于咱家剑艺的问题。”由的爷爷说,显然他也知道他们家的荣耀正是在于祖先之福德和自己之不懈传承。

子路分别敬了一杯茶,说道:“我问过夫子,他说这个他得研究一下。但是他们家族,有另一种上于列星的方法!”

此言一出,纵然是蘧伯玉也差点将茶撒在了外面。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是夫子语录第一条。”子路说道。

“这些年夫子名声很大,这句话别说你了,连娘也听过。”子路的母亲笑着说道,“不就是好好学习,复习巩固中感到快乐吗?”

子路也笑了,说:“娘亲,夫子的话就像泗水河一样,兔子来了也能喝饱,老虎来了也能喝饱,十人来了可以喝饱,万人来了照样可以喝饱。您那样理解自然可以,也能受益。不过夫子教给我们弟子的是另一种解释!”

“难道‘习’不是复习,复习有什么快乐的!这里的‘习’是练习、实践和应用吧?毕竟,学以致用才是最快乐的!”由的爷爷猜测道。

蘧伯玉沉思了一会,说道:“你们家既然拿我当自己人,我也不掖着藏着了。我们家族其实精研《归藏易》,并不是大周太学里的《周易》。但六十四卦都是有的,只是第一个卦是坤卦,第二卦才是乾卦,而第三卦正是需卦!

而在周易里,《水天需》卦却是排在第五位的。水为雨,天是而。因此学而时习之的‘而’就是‘水天需’里面的‘天’,夫子学习的其实是——天!”

此语一出,连子路都为之惊叹。他敬了蘧伯玉一杯热茶,说道:“伯父家学果然厉害,怪不得和李耳先生学习养生的那么多,都不及伯父术数的神妙。夫子的这个‘学而’——正是‘学天’!”

任何人被真诚的夸奖都是舒服的,蘧伯玉也很高兴,说道:“当年李耳先生说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但是我想起了我们家族秘传的《归藏易》,所谓一生二,指的就是大地藏种子,大地是坤象,种子是乾象;所谓二生三,指的就是种子效法上天才可以生生不息,在这里效法天就是水天需之象!阴为智,阳为爱;以爱驭智谓之冲,以智生爱谓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