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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氏列祖列宗,不孝子孙辜兆志离乡三十五载,如今迷途知返,回来向列祖列宗磕头忏悔,看在他浪子回头的份上,就请列祖列宗宽宥于他,有什么要处罚责备的,都算在我辜招治一人身上!
孩子既然回来了,就还是我辜氏子孙,请列祖列宗尽释前嫌,庇佑这个苦命的孩子。”族长口中念念有词地领着辜兆志向辜氏先祖祭拜。
原本跟着辜兆志一起回到辜家村的那十几位家人,听完族长这一番话后,确认了他还是认同辜兆志是辜家子孙的身份,这才纷纷走进祠堂,跟在辜兆志身后跪了下去。
虽然这些人过去从未来过辜家村,想来辜兆志也不会在家里搞宗法家规这一套东西,但是从刚刚这个小小的举止来看,辜兆志这三十五年来并没把辜氏子孙这个身份丢掉,更没让自己的家人忘了这个身份。
“跟你母亲与哥哥磕个头吧,他们跟你父亲的牌位都放在一起,自从他们的牌位安放在祠堂之后,你就再也没有来过祠堂。”辜品罡这时弯下身,轻声地嘱咐着辜兆志,看来这两个人过去不但是旧识,肯定还是交情不错的旧识。
辜兆志向辜品罡点了点头,一边跪着,一边将身子移到父母亲与兄长的牌位前,俯下身子,额头紧紧贴地良久。
这一跪,辜兆志足足跪了有十五分钟之久,看得出此刻他心中的澎湃,毕竟游子离乡三十五载,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向母亲的牌位跪拜,心中自有千言万语要向母亲倾诉。
尤其辜兆志当下的这一身荣华富贵,都是来自于当年母亲携着残疾兄长往海里的那么一跳,这才让辜兆志彻底摆脱宗法的桎梏,得以毫无羁绊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他们为自己所做的牺牲,十四岁的辜兆志或许还懵懵懂懂,四十九岁的辜兆志可就是点滴在心头了。
族长看着久跪不起的辜兆志,不知是担心他跪坏了身子,还是不耐烦久等多时,他示意辜品罡先将辜兆志扶起,辜兆志的家人见辜兆志起身,十几个人这才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既然刚刚族长也说了祖先若有处罚责备,一概都由他来承担,那么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就当已经做了了断,今天我当着列祖列宗面前亲口承诺,从此不再追究往事。”辜兆志一站起身,第一句话便语出惊人地让所有人错愕。
原来辜兆志一听到刚刚族长所说的那几句话,便知道族长这是有心让两人都有台阶可下,既然此行的目的是衣锦还乡,再加上身边还有那么多的媒体随行,不给族长面子,也就等于是不给自己留余地,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辜兆志自然深明此理,此刻便该就坡下驴,让双方都能松一口气。
对于过去那段不堪的往事,尽管母亲与兄长的投海自杀是出于他们自己的意愿,但是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族长的言语要挟,他拿辜兆志母亲与兄长的生存做为工具,威胁着年方十四岁的辜兆志不得离开辜家村。
就当时的辜兆志来说,毕竟长期受到宗室家法的钳制,完全无法意识到母亲与兄长的死是肇因于族长的言语逼迫,他只当是自己闯了大祸,这才带着内疚与自责连夜逃离辜家村,等到他初经人事,懂得人心现实之后,这才惊觉当年的母亲与兄长是因何而死。
话虽如此,身为企业掌舵者的辜兆志也深知当家之难,正因为他就是来自辜家村的孩子,所以他特别能同理族长的难处。
一百多年的传统禁锢,一百多户的清贫人家,他们的眼界与视野被封禁在小小的辜家村百余年之久,族长看着日渐凋零的辜家村人,他的心里除了焦急忧虑,似乎也放不下什么其他的东西。
为了维系辜家村表面上的体面,几十年来族长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村民留在辜家村,一旦村民们都到外面去讨生活,散了架的辜家村,很快的就不再有人供奉宗祠,自己也将成为辜氏罪人。
就当年辜兆志家的情况来说,族长的心里是有着百分之两百的把握能将辜兆志给留下来,毕竟家里有着老母亲与残疾的兄长,再加上还在求学年纪的辜兆志,若非宗室给予接济,他们就连三餐温饱都成问题,辜兆志哪来的本钱跟自己唱反调。
也就是这样的底气,让族长毫不掩饰地拿辜兆志的母亲与残疾兄长去威胁少年辜兆志,他哪里知道一心希望辜兆志能走出辜家村去追求幸福的人,就是辜兆志的母亲,为了不让辜兆志受到自己的牵绊,辜兆志的母亲与辜兆志兄长一晚长谈后,两人决定了却此生,不让族长再有理由留难辜兆志。
族长没想到这一威胁反而弄巧成拙,非但让两个辜氏子孙因而命丧黄泉,就连十四岁的辜兆志也没能留下,这让身为族长的辜招治既是羞愧又是愤怒。
为了不让其他村民议论此事,更为了维持自己族长的威严,族长让知情此事的人三缄其口,半点都不可透露这件事的始末,这才让辜兆志的名字,以及辜兆志家曾经发生过的事,就像从未发生一样地过了几十年。
尤其辜家村民常年为生活所苦,自己家的难处都已经多不胜数,谁还在乎邻居家发生了什么事,当时只简单编造了一点谎言,就说辜兆志母亲因不耐生活之苦,带着两个孩子投海轻生,旁人除了一时唏嘘,随即便继续陷入自家的生活的难处,这件事从此就像辜兆志的母亲与兄长一样,永远石沉大海。
然而,这块石头终究压在族长的心上久久无法卸下,那可是两条无辜的人命,辜招治既无心害人,更无意害命,尤其他身为辜家村的族长,本该带着族人过上更好的日子,没想到竟会闹得家破人亡,尤其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孤苦无依地去外地闯荡,那么多年音讯全无,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这些都让辜招治的内心充满压抑与矛盾。
最关键的还是辜家村的每况愈下,相较于三十几年前的辜家村,这些日子以来,辜家村始终原地踏步,他们看不到外头世界的转变,也害怕自己转变,更害怕自己被转变,他们能做的便是将头深埋在土里,只要自己看不到,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但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却不会就这样放过你,辜家村的渔船一年比一年来得破旧,辜家村的渔具更是数十年来修修补补只能勉强应付,他们的渔获早赶不上别人,却又没有资本可以汰旧换新,因此只能得过且过地恶性循环下去。
三十五年前的辜招治改变不了当时的现况,三十五年后就更是束手无策,辜招治看着辜家村族人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苦,心中自是心焦如焚。
直到一早有人到村办公室来打探辜兆志这个人,更知道辜兆志在外头发达了要衣锦还乡,辜招治立刻动了念头,如果当年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都能在外头取得成功,或许能趁这个机会帮辜家村人杀出一条血路。
但是辜招治并未选择冒进,他并不确定辜兆志此行的真正意图,他对这个离乡三十五年的族人也不甚了解,所以他在辜兆志祭拜祖先时,有意无意地将一切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接下来就看辜兆志会怎么回应自己。
“兆志,这么久没回来,你怎么一见面就…”辜品罡怕辜兆志一回来就旧事重提,尤其眼下祠堂内外又挤满了么多人,这笔烂帐要是就这么扯开,对孱弱不堪的辜家村来说,只怕就得迎来地动山摇,因此急忙开口打断话题。
“品罡!你别打断他,在列祖列宗面前,所有的子孙都有说话的权利,不论是喜怒哀乐,都应该分享给祖先们知道。
他这一趟去了三十几年,难免有许多委曲或心事,该说的你就让他痛痛快快地说个够。”族长尽显族长风范地说着。
“我知道,我只是看他那么远走这一趟,至少先喝口茶歇歇,有什么想聊想说的,不妨慢慢来。”辜品罡小心地应付的自己的父亲。
在那件陈年往事里,当时辜品罡的角色不仅仅是族长的儿子,更是辜兆志小学、初中的同班同学,他是最清楚整件事情始末的人,相较于辜兆志,他更清楚辜招治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
做为一起长大的玩伴,辜品罡当然知道辜兆志他家过得是怎样的日子,但是辜品罡对此也是爱莫能助,虽然自己的父亲贵为族长,日子也没比其他人好到哪去,这才与辜兆志能一路臭味相投。
真要说起来,辜品罡还是第一个知道辜兆志有心离开辜家村的人,他们俩是一起听到广播中的那首远方,更不知多少次彼此诉说着自己对远方的憧憬,若非自己身为族长之子的身份,或许先提出离开辜家村需求的会是辜品罡自己。
他知道辜兆志想要离开辜家村的无奈,不能上船出海的母亲,残疾失能的兄长,如果他要扛起这个家计,就算他愿意跟着村民出海谋生,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去,更何况总有一天他也得成家,到时候再加上老婆孩子,那日子更得苦上加苦。
他也知道父亲不同意辜兆志离开的坚持,当下辜兆志家中的处境,无论如何都得靠宗亲的接济,正因为如此,如果辜兆志愿意听从族长的安排,留在村里乖乖地把书读完,然后跟着村里的人上船挣钱,这么一来,村里其他人就不会有任何意见,会理所当然地支持着宗亲继续对他家的接济。
如果辜兆志把需要接济的家人都丢给村里,自己则无事一身轻地溜到外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大家一定不会同意继续这样的接济。
更担心的是以后大家有样学样,把家里需要抚养的老弱妇孺都丢给宗亲,年轻人都跑到外地去过自己的日子,这个辜家村迟早也会撑不下去。
当年的辜品罡便是这样的蜡烛两头烧,他知道两者各有各的为难,却对此完全无能为力,尤其辜兆志母亲与兄长投海的消息一传出,他更是第一个跳入海中去帮忙打捞的村民,他知道这笔帐终究得算到父亲的头上,他只能想办法多帮父亲尽点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