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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完往事,再说现在。
此时匆匆疾行在王府内的高洋,早已不见了一年前巧断宝参案时的那般从容果决,脚步也有些慌乱。
“阿四!”
快走至书斋时,高洋突然看见不远处庭院里的一名青衣小仆。小眼一眯,便高声唤起了他的名字。
这阿四,是高洋启蒙师父南山先生的随行,平日在书斋专司打扫、茶水等一应伺候,与高洋年岁相仿,也是十来岁上下,两人相交甚密。
阿四虽是小仆,为人却甚是伶俐,前来蒙学的小公子们学余之时,总喜欢拉上他游戏、闲聊,他也乐得当个陪衬,奉承话自是不少,却常常故意说错个把词句或做些蠢事,把诸位小公子们逗得哈哈大笑,倒也成了这斋园内的一个活宝。日子长了,府内各种消息人情往往反倒是他比其他下人知晓得更早、更多。
“哟,二公子!这天凉风寒的,您快些进屋”。
此时,见到高洋正在叫自己,阿四立即抱着扫帚,满面堆笑的小跑着来到高洋面前,模仿着各位公子们相见时的文士风范,拿着雪帚长身弯腰施了一个喏礼。
“去你的!还学得人模狗样!本公子最烦这套虚情繁礼!”高洋笑骂着,在他屁股上轻踹了一脚。
“是!是!是!公子有何吩咐?”阿四一边作势欲躲,一边笑问。
却见高洋兀的收敛了笑容,一把将他扯到书斋门外的一个僻静角落处,目光直直的看着他。
阿四被高洋看得心里有点儿发毛,试探着问道:“公子?”
“我平日待你如何?!”高洋突然道。
“公子自是待小人不薄!”阿四一愣。
却未料高洋闻言,竟是突然面色一冷,低声喝道:“那府内重要隐情,你安敢瞒骗本公子数年之久?!”
这一声喝问,可把阿四吓得不轻,膝盖一弯,差点儿跪地上,他急道:“公子这是哪里话,小人只是负责这间书斋的洒扫,平时知道些消息,也都是从各位公子那里听来的,小人这身份,哪里能知道什么连公子都不知道的重大隐情?”。
“哼!当真没有?!”高洋依旧冷眼逼视着他。
“真的没有啊!”阿四的表情苦得都快哭了,他不知这位小爷今儿又是抽了哪门子的风,莫名其妙问他这些。
“那王府后园之内,有座被锁起来的园子,这事儿,你敢说你不知?!”高洋见时机成熟,突然冷声喝问道。
“啊?!……”阿四却没想到高洋竟会突然问到这个王府里最隐秘的所在,闻言猛的抬头,却又如梗在喉,张着嘴不知该如何作答。
高洋见他这副表情,心下便已明白了七八分,冷笑一声,陡的大声喝问:“看来,你果然是知道的!你好大的胆子!说!那废园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若再敢隐瞒,休怪本公子无情!”其实,此刻高洋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把阿四到嘴边的话又他吓了回去。
“这……小……小人……”阿四被喝得浑身一颤,张嘴结结巴巴,刚说了三个字,却似突然看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事,脸上神色大变,倒退半步,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他抬头看着高洋身后,面色惨白,发不出一言,其情状竟与方才春儿临走前的表情一般无二。
他这般神情变化,倒把高洋吓了一跳,忙顺着他刚才的目光回身看去,却见身后景物依旧,并无甚奇怪之处,心下暗恼自己被阿四给耍了,小眉毛一竖,转回头冲着地上的阿四喝道:“你这狗才,竟敢诓我!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却听此时,二人前方不远处的书斋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清朗的男声。
“嗯?!可是子进来了?你又在欺负阿四?什么知与不知?!过来说话!”
高洋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手持书卷的中年文士,玉面剑眉,神容深邃,穿着一袭长衫,白衣胜雪,正负手长身,立于书斋门内双目炯炯的看向他们二人。
正是王府书斋的蒙学教习,南山先生!
这位南山先生,便是高丞相去年专门为渤海高氏诸子弟亲聘的江北名士慕容风,字伯仁。其家世颇具渊源,相传其先祖为前燕鲜卑慕容皇室,祖上两百余年前便已位居庙堂。
慕容风祖上说起来虽是贵胄,但至其祖父时,家道便已败落。祖、父两代亦无人在朝为官,仅靠祖荫余得些许家资,日子虽说大不如前,不过一室风文倒是得以秉承。
本来这慕容家几百年下来,多少也还是有些亲朋世交的,只要肯托托关系,寻得贵人举荐,要想在地方上谋个官身,也不是难事。可偏偏这慕容家祖孙三代,都有一身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傲骨,莫说是钻营门路了,便是见了住地父母官,都要摆出一副“尔等都是下品”的臭脸子,几十年下来,原本还与他们有些往来的贵族世家,都陆续与他们断了联系,不愿再沾惹这又臭又硬的一家人。
不过这慕容风,倒是文采风流,在江北文士圈子里,混出了点才名。可也许是命,他除了继承了祖、父两代的臭脾气之外,还添了一个败家的嗜好——钟情山水珍馐。
说白了,就是好吃外加爱旅游。
家中仅余的几亩薄田和一点浮财,在他父亲过逝后,没几年便被他耗了个干净。
后来城里住不起了,只好在县城附近一个叫饶山的南林山沟里,搭了个草房过活,专靠着给中小户人家,写些风雅字画混点生活费,还总是对外自比诸葛卧龙,时间一长,当地的文人骚客们便送了他一个“南山先生”的雅号。
也是他命里该着,有一次高丞相行军过境,偶知其名,便生了见一见这位“小卧龙”的念头,于是命人将之召来。一番奏对之后,高丞相也不知怎的,就还真将其邀入府中。
外人本以为这慕容家从此就要翻身了,只是万万没料到,高丞相不知怎的,竟是没让慕容风入晋阳幕府,而是命人直接将他送来了渤海王府,只给高氏诸子侄任了个蒙学教习,又给江北文坛留下了一个笑话。
“原来是先生到了!”
此时,高洋一抬头,见是慕容先生,立即换上了一副笑容,乖巧的隔空遥拜行礼。
只是躬身之际,不免有些懊恼的狠狠的瞪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阿四,一副“以后再找你算账!”的表情。
“阿四,你怎么坐在地上?”慕容风沉着脸,扫了高洋一眼,才看向阿四问道。
“劳先生动问,方才乐儿正在问阿四,为何近日城外突然多了许多褴褛之民,可他似乎也不知详情”,情急之下,高洋突然想起昨日曾听门房提起,春节前后突然有大量饥民前来渤海讨吃食一事,便顺口诌了出来搪塞。
“是!是!这城外之事,小人也未曾留意啊……”阿四也是机灵,当下便顺着高洋的话头,一边答着话,一边顺势一轱辘爬起身告退,然后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他一个下人,哪里知道这许多。嗯,你随我来,为师有话讲。”慕容风看了一眼阿四逃也似的背影,对高洋扔下一句话后,便转身入室。
高洋赶紧跟着进了书斋,待见再到慕容风时,他已是在案前放下了手中书简,两指间却持着一物。
见高洋进来,慕容风一语不发,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良久,才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叹,抬起手,语气有些萧瑟的对高洋道:
“子进,看看此为何物?”慕容风将手中之物递与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