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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我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家定远定然能行的哦！”她的笑容明媚温暖，春笋似的玉指会拈起一张锦帕为少年拭去受伤难耐的痛楚。
“你莫哭，有话我们好好说。”少女娇怯的声音中带着无措和为难。
不自觉地愈发收紧了怀抱。
“放手！”她撕裂了衣袖，奔上高耸的宫墙，绝望中的回首仍傲然宛如九天凤凰，“我发誓，终有一天你们会悔不当初！”
“啊，好疼啊，你放手！”少女吃痛，又开始不安份地努力欲挣脱。
往事如潮般涌来，今朝的海市蜃楼，五百罗汉沉寂，因果轮回的悲欢已经叫人分不清身在何方。
陈定远几近癫狂，“我不放，不放！”那十几年来的第一次失态，却无力再去收拾。如果这是一场梦，就让他自此长眠莫再醒。
“王爷，微臣觉得您还是先放开舍妹比较好！”
青衫文士慢慢逼近，面沉如水。
是谁敢让他放手？陈定远怒极，赤红的双眼恶狠狠地向对方瞪去。但对方不为所动，反正更趋近了几步，还伸手来扯他的怀中人。
“放肆！”他扬手击去，手下之势雷霆万钧。
可是对方却不避不让，举掌一挡一拨便化去他的攻势，还趁机将他禁锢在怀中的人儿扯了过去。
“王爷这话让人好生纳闷！”对方将少女护在身后，又接下了他好几招，口中同时冷冷的嘲讽着，“明明是王爷一副强抢良家女子的恶霸模样，微臣救自己的妹妹还救错了不成？纵然王爷位高权重，云怀风也不会就此畏缩罢休！总要请国主还我们一个公道的。”
强抢良家女子？妹妹？云怀风？
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陈定远抚上昏沉的头。
怎么会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王爷清醒过来了吗？”云怀风还在不留情的打击，“如果王爷以为贵为皇太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那就大错特错了！今日之事，怀风定会请太子如实上奏国主，请国主为我们作主！”
“哥哥，别说了。我看他，好像不舒服！”
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陈定远心中一震，抬眼看去。只见那双妙目中竟带着丝丝关心，恍然间又与记忆中的温柔水眸重叠起来，脑中剧痛，他忍不住抵住额头发出一声呻吟。
“你看你看，他真的不舒服呢。”
“素心，你又乱发善心，你忘了刚才他差点勒死你啊？！”青年厉声喝斥。
“可是，我觉得他不是故意的，他好像只是认错了人而已。方才他还流泪了呢！”
陈定远听着兄妹二人的争执，心中苦涩，果然只是一梦吗？如此真实，几乎触手可及，却禁不得现实的轻轻一点，便如泡沫般破碎得无处可寻了。
他低垂着头颅，一直伟岸挺拔的身躯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竟立时佝偻了起来。
“抱歉！”他说，声音飘忽，神思不属，“我是认错了人了，原不该以为还能再见的，怎么就忘了她可是说过‘黄泉不再相见’的啊！”
悲怆的笑声陡然响起，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止不住。佛说世相迷离，人生最大的痛苦是“想得到”和“怕失去”。当年他想得发疯却死死克制着，为了得到，选了一条疯狂的不归路，最后得到了永远的失去。千帆阅尽，无舟相容，回首当年，那份纯净的梦想早已满手血腥，渐行渐远。如今留下的，只有满目的荒凉和一缕至死难休的执念。
笑得撕心裂肺，跌坐在地上呛喘连连。年近四旬，一直风光无限，高贵无比。而今真正的面目也只是可怜和可悲吧？！
一方雪白的绣帕怯怯地递到他面前，就像冬日飘落的第一片雪花，白的那样纯粹无邪。
陈定远不由渐止住笑，愣愣地顺着帕子一点点向上看去。阳光很刺眼，那曼妙的身影嵌在阳光里，轮廓上镶满了金光，那脸庞模糊又晰，她微微一笑，如同春暖花开。
鬼使神差一样的抬起手，接过了那方帕子，一个秀气的“云”字直直刺入眼帘，扎进心头。
“你？”骤然记起许太医的话，心中警铃大作。
然而，那少女却只是一句嫣然笑语，就让他的警惕溃不成军。
“你别那样笑了，听得好瘆人，也叫人莫名心疼。”
“哥哥，我想这位，嗯，皇太弟殿下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少女头也不回的离去，毫无半点留连，走回青年身边却是软语相求，“算了吧，看他也怪可怜的。反正我也没受什么伤，我们走吧，走吧。”
声音刻意压的低低，大约是怕伤了他自尊。青年余怒未消的样子，只是禁不住心爱幼妹的恳求，阴郁的瞪了他好几眼，终于冷哼着护住妹妹离开。
陈定远木立着，风中隐约还送来少女的只言片语——
“原来他就是啊……只是有点受惊……很可怜啊……”
手中的帕子被主人遗忘了，他居然觉得握着隐隐有些发烫的感觉，垂眼看着那个“云”字，思绪一片混乱。
身后幽暗的罗汉堂内几支檀香焚尽，香灰落在供桌上，谁也不会发现其中些许晶莹的粉末，稍后自有小沙弥来清扫更换，一切都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