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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星回到诸阳已是三月。而她的身侧并没有傅禹。
一家人将近一个月没见面了,陈晓蟾围在妈妈身边像只跟屁虫,广西很远吗?广西天气很热吗?广西好玩吗?广西长什么样?广西大还是诸阳大?问题一个紧跟着一个,像是竹签上掉落的糖葫芦,围在妈妈的脚边咕溜溜地转呀转,陈晓蟾才恍然问道,妈妈,小禹弟弟呢?
妈妈看起来很累,整个人脸色神情都不好,对于陈晓蟾连珠炮似的问题也是一贯地糊弄姿态。唯独在最后一个问题上,收拾行李的双手一顿。陈涌星从行李里拿出一串不太新鲜的红色水果,递给陈晓蟾,“小禹弟弟先不回来了。”
小禹弟弟先不回来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小禹弟弟现在不回来,以后还会回来;还是小禹弟弟现在不回来,以后也不会回来了?陈晓蟾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她把那堆长着触须的红色铠甲水果洗好放在搪瓷盘里,水不小心滴在她的脸上,那感觉很讨厌。
“小禹弟弟为什么不回来?”
熙熙今年要上小学了,渐渐也有了小大人的架势。涌星分身乏术,含混道,“不知道。”
不知道又是什么意思?陈晓蟾竖着耳朵听着,却不肯开口问。还是老徐心疼自家被围剿的媳妇,他板着脸叫两个小丫头要么出去玩要么回屋写作业。陈晓蟾乖觉连忙举手选出去玩,奈何陈涌星还没累昏了头,只准许熙熙出去找小满玩,陈晓蟾垂头丧气地回了屋去复习。
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徐敬棠帮她倒了洗脚水,又送上一杯热茶,“小心点,别喝混了。”陈涌星终于笑了。徐敬棠搬了小板凳坐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双脚放在水盆里,开口,“怎么样,聊聊吧?”
涌星会心一笑,还是他们彼此最懂彼此。涌星想起傅禹那小子就头痛,之前真是被他不吭不哈的样子给骗了。原来林洵坚持不同意将小禹留在广西,涌星不便多言,等到了日子就准备带着傅禹踏上回程的火车。回家的前一晚傅禹罕见的大哭大闹,奈何林洵心意已决。涌星本担心第二天傅禹不配合,却不想到隔日却是一切顺利。
起码……在她们到达火车站之前,算得上一切顺利。火车站人山人海,离上车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傅禹忽然肚子疼,涌星看着行李在大厅等他。却不想等到火车进站又出站,也没看到傅禹的影子。
陈涌星顿觉不妙,可查看了钱包,傅禹并没有动过。陈涌星又急又气,赶紧把行李寄存了之后就开始找。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身无分文的,偷跑能跑到哪去呢?涌星一开始是在镇子上找,逢人就问,见到小孩就恨不得一个个扒拉他们看个仔细。就这么过去两天,一无所获之后,涌星才开始沿着去农场的路往回找。
多亏了一位热心的警察借给她一辆二八大杠。陈晓蟾骑着那辆脚不着地的二八大刚,车轮蹬地冒火,裤子都快磨破,终于在骑了一天一夜之后找到了睡在树林大石下的傅禹。傅禹又脏又累,小小的一个靠着树桩睡得很沉,一双布鞋磨破了,鞋面上有暗红色的老旧血迹。
陈涌星大口喘着气,把自行车停在一边,瞪着沉睡的傅禹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一个箭步上前就把他提起来揍了一顿。傅禹被吓了一大跳,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块尖利的碎石片朝半空飞舞,一见揍他的是陈阿姨,也是一愣,石块随即丢在脚边。
“陈阿姨,对不起。”傅禹垂着头,滴下泪来,一字一句道,“我只想和我妈妈在一起。”
寥寥几字却是无尽心酸。
陈涌星却冷笑了一声,她已力竭,在大石头上坐下,目光冰冷地盯着傅禹,“小禹,这话不用跟我说了。我也没什么跟你说的。你这个孩子,人小鬼大,聪明是好事,但很多事其实都是聪明人吃亏。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我就算把你绑回去,你该跑还是跑。”
“阿姨……”
傅禹惊愕抬头,陈涌星的话像是一记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正因为精准所以威力更甚。一时间,傅禹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驳的话来。
“小禹,咱们约法三章,好吗?我答应先不带你走,你逃跑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你妈。但一年后,我来接你。你乖乖跟我回家。让你妈也省点心。好吗?”
傅禹羞愧难当,分外后悔自己的行为,又怕陈涌星从此对他有了成见,不觉泪珠愈发滚大,连忙答应下来。
如此安排妥帖之后,陈涌星只身北上回家。
“傅禹这孩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聪明是聪明,就是聪明地有些邪性。主意又大,打心眼里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强扭着他在我身边反而容易把他推到歪路上去。反正现在学校里也不认真上课,让他在阿洵身边,心态平顺地休养一段时间,也不至于坏了心性。”
涌星说出自己的考量。徐敬棠听着也是点头。
陈晓蟾趴在门上偷听爸妈的话,只是那些声音都断断续续地听不真切。客厅的交谈声停止了,有妈妈起身挤压椅背的声音,还有爸爸起身去厕所倒水的声音。陈晓蟾赶紧跑回书桌前假装温书。
果不其然,她刚坐下,房门就被打开。陈涌星走进来,给她端了那盘奇形怪状的水果,笑得温情,“怎么一个月不见又长个子了?喏,新鲜玩意也不尝尝。”
陈晓蟾看着那盘水果,又想起冰凉的水滴洒在她脸上的感觉,不觉厌烦道,“长得太丑了,我不喜欢。”
“长得丑要怎么了,甜不就行了。”涌星剥开一个,把雪白的果肉送到她嘴边,“尝尝。”
陈晓蟾心烦意乱,赶紧拿书本搪塞。陈涌星撇嘴,自己吃了,“多甜啊,没见识!我吃,你爸也吃,你妹也吃!全家都吃你别馋。”涌星端起盘子起身不忘给她勤奋好学的乖女儿关门。
这时,陈晓蟾扭头忽然开口道,“妈,傅禹一年后真的会回来吗?”
陈涌星看她,“你希望他回来吗?”
陈晓蟾扭回身子端坐在桌前,摆弄书本,嘟囔道,“我是觉得他起码得来亲自跟我们道个别,不然太没礼貌了。”
陈涌星沉默,只是轻轻关上了她的房门。
诸阳的日子过得很快,一个小小的傅禹的来去像是一个小石子丢进激流之中,短暂地激起水花,又快速地消散。陈晓蟾这一年过得很辛苦,野了好多年的性子却因为一场升学考试而受到了全家的严令禁止。
除了雷打不动地每晚去胡老师家补习之外,陈大夫又找了院子里的冯小成来当陈晓蟾的家庭教师。冯小成是熙熙的朋友小满的哥哥,去年刚考上诸阳工业大学,寒假赋闲在家时被徐敬棠挑中,以一个月五块钱的薪资品其称为陈晓蟾的家庭教师。
初见冯小成的时候,尽管比他小了足足有六岁,但陈晓蟾并不是很怕他。小成哥哥咱们名字好像啊,她如此套近乎道。小成哥哥是一贯的不苟言笑,面对陈晓蟾的各种言语讨好从来都是防备状态,最多不过是扶一扶鼻梁上的眼镜对陈晓蟾道——
虽然读音很像,但意思大相径庭。
陈晓蟾对书本以外的所有事都感兴趣。小成哥哥,你多说一点我听不懂。陈晓蟾心虚地把算术本递给他。
冯小成扭头看她,正对上她真诚的双眼,不觉多说了两句。你的晓是太阳的意思,我的小是少的意思。
陈晓蟾眼珠像两条黑鱼,绕着冯小成笔挺的白衬衫转来转去。小成哥哥,那你应该改成我这个晓,听起来比较灿烂。
冯小成改着她的算术本,头也不抬地拒绝。不行,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小成亦天成,小满即圆满。你明白吗?小成哥哥把算术本递换给她,眼底是难得笑意。
陈晓蟾傻乎乎地摇了摇头。小成哥哥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句“你还小呢”。
一时间陈晓蟾心跳如雷,
她这次做的不错,小成哥哥把本子递给她,“不错,你很聪明的晓蟾,就是不专心。以后每周都要整理复习一周的功课,周末我回来的时候要检查。你是我带过最聪敏的学生,可一定要考个好中学啊。”
陈晓蟾狠狠点头,恨不得以头抢地以示决心
马上就要开学了,这是小成哥哥在寒假里给她上的最后一节课,陈老师热心留小成在家吃晚饭。都是一个大院的人,吃饭不过是小事,小成也不推脱,饭桌上还不忘夸陈晓蟾两句。陈涌星最是心疼晓蟾了,这一个寒假陈晓蟾都被关在家里学习,她看在眼里早已疼在心里,不过是生怕慈母多败儿,此刻听到外人夸奖,她和老徐两个都觉得自己这闺女简直是文曲星下凡,是天底下顶顶最好的一个。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往她碗里夹菜。
冯小成出门的时候,陈晓蟾非要送他,两个人来到大杨树下。陈晓蟾让冯小成发誓以后每个周末都得来教她功课。
“可一定得来啊。”
“只要学校里没事,我就来。”
“不来也得说一声,让小满来说一声也行。小满没时间,让他跟熙熙说一声也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