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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成哥哥似乎还想像小时候那样亲昵地摸摸她的脑袋,可不知为什么手伸到半空却挂了个弯,小成哥哥摸了摸鼻子。
这氛围太奇妙了,陈晓蟾分辨不清却有些着迷,以至于在小成哥哥离开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忍不住回味。
听陈大夫说,中学的学业是很辛苦的,学科会变多,老师会变严格。可陈晓蟾却并不这么觉得,学校里总是组织劳动学习,要不就是吃忆苦饭。学校里的确男生坚决不同女生说话,但他们总会在课堂上发出怪叫。一些很简单的动作也会逗得她们女生的笑如同被吹动的风铃久久不散,仿佛这是一种特殊的交流。
而这些都不算什么大的改变。
最让陈晓蟾感觉难以接受的,是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忽如一夜春风来,也不知从哪天开始大家好像都在说“三班的陈晓蟾真漂亮”。到附近乡下进行劳动学习的时候,陈晓蟾总能感觉到男生投射来的隐晦目光,是仰慕却不坦诚,是鄙视却又虚伪。
在后来诸阳广播电视台来挑选舞蹈演员时把她抽中后,陈晓蟾终于有了些实感——
她,陈晓蟾,好像真的是个美女。
而且,当美女的确挺不错的。除了那次她和文敏放学时被别校的男生拦住送纸条给吓了一大跳,陈晓蟾的生命里暂时没有什么其他出格的事。尽管跟文菁保民这些老朋友说话时能感觉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但陈晓蟾发现她不用吹灰之力就能让他们听自己的。这感觉还真挺棒的。
那小禹弟弟呢?
如果他看到现在的她,一定也不敢跟她顶嘴了吧?陈晓蟾美滋滋地幻想。
在中学的头两年里,她都在适应美貌给自己的生活带来的改变。成长初期所带来的时候的手足无措似乎只是无关痛痒的小插曲,她和文敏,和所有在那个年代度过青春期的女孩子一样,开始拼命地扎紧列宁装上的腰带来显示线条,开始把浓密的黑长头发视作生命的重中之重,头可断血可流,头发不能断。
她天天忙着和文敏一起交换小说,偷偷看一些不该看的外国小说,在深夜时做一切漫无边际的梦,流几滴伤春悲秋的泪;她们不再攒钱买馄饨或是油条,而是疯狂地攒钱买手绢,几乎是比拼的态度。如果今天文敏炫耀了一块绣着兰花的方巾,那过不了多久陈晓蟾翻遍诸阳的大街小巷去买一条绣着小白猫的手绢。
她们交换着女生间最亲近的心事,却又不肯落对方一步、甘当落叶。
要不是某天熙熙在饭桌上问,“妈妈,小哥哥最近怎么样了?”陈晓蟾几乎要忘记傅禹了。
陈涌星回答得很简短,“他很好。”
他很好?陈晓蟾在心里想,他怎么好?他有我好吗?
熙熙又问,“小哥哥会回来吗?”
这次不用陈涌星回答,陈晓蟾抢先一步道,“你管他干嘛?他乐意在广西当农民,回不回来管你什么事?”
熙熙撇嘴,“我就问一句,你生什么气。”
陈晓蟾一激灵,生怕父母听信了熙熙的话,赶忙道,“我生哪门子气?我巴不得他永远不要来,你还问,我当然不高兴。”
“都给我好好吃饭吧!别人家的事少操心。”
陈老师一锤定音,她最近受邀去卫校讲课,徐敬棠成天在家里喊她老师,以至于两个小的也有样学样。
话虽如此,可陈晓蟾的心愿并没有实现。
傅禹回到诸阳的那天,是1959年的夏天。
陈晓蟾见到他的那一刻,恍惚间看到的好像还是三年前的傅禹,虽然他高了,瘦了,脸颊和胸膛都红堂堂的,是个全然的青年了。可在陈晓蟾眼里,傅禹好像还是傅禹。三年的时光从他的脊髓里悄然划过,没有留下一丝丝爪痕。
傅禹,你还知道回来啊。
陈晓蟾是如此想的,可是她没有说出口。她和文敏并肩站着,看着坐在大杨树前的男生,唯一能说出的两个字是“傅禹”。很顺滑的音节,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傅禹。”
“陈晓蟾。”
她开口的时候,杨树下的男孩正背对着她们仰头向茂密的树冠间看去,仿佛那里有什么秘密。在他回头的那个瞬间,陈晓蟾忽然感觉到一阵燥热,那是平原被骄阳晒得炽烈的风穿过她胸膛时的感受。
他看清她了吗?陈晓蟾没有明确答案,但她真切地听到了傅禹在扭头的那一瞬间说出的她的名字。
身边文敏倒吸了一口的气音提醒了陈晓蟾,她本想冷哼一声扭头就走的。可电光石火间,她目光向下,落在了傅禹垂在身侧的右胳膊上。
那上面别着一朵小小的寂寥的白花。在风中沉默地飘摇。
陈晓蟾的心在颤抖,心里有个声音说,他在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