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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烟波乍现(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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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春风拂身,带来阵阵凉意。杨普明双眸微启,目力所及,再无一人。耳畔,又传来那一阵熟悉的笛音,伴随着清晨绿叶,翠色浓郁,仿佛要滴出来了一般。四下芳草芳香,透着泥土的气息,全然不是夜间所见那般可惧可怖。杨普明摇头苦笑,整理一番衣着,寻着笛音而去。行百步有余,一时溪水潺潺,一座方亭坐落溪畔。厅内,已设好茶点,婀娜身姿的少女,玉手抚笛,送来清风扶春晓,涟漪荡波澜一般幽幽笛声。“姑娘倒是个妙人,不似我等粗人。”

杨普明快步走入,自顾坐下。丑女收回古笛,为杨普明倒上半杯清茶,一抬手,将自己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贵宗主武功如何?”

杨普明暗自生疑,却仍是举杯回敬,一口饮干:“宗主身负绝学,在下以为若是交手,五十招内,在下势必败下阵来。”

丑女眼中透出不屑,冷哼一声。再向杨普明杯中倒上茶水。且见翠绿剔透的茶水,倒入杯中,犹如灵蛇盘旋,层层踏踏,依附杯壁之上,中间竟然滴水未落。不及杨普明惊呼,丑女手掌一顿,撤下茶壶,那杯中茶水顿时失去支撑般向中心沉下。听得“哗”一声,茶杯应声而碎。“姑娘高明。”

杨普明起身一赞。这手法劲力运用得既为巧妙,杨普明自诩虽能做到,但绝不如这位丑女一般轻松自然,浑然天成。看着散落的碎片,成圆状平铺石桌,这让杨普明更是高看丑女一眼。只是心中不明,不过一夜,二人之间如何又回到了早前那般陌生。暗自嘲讽,二人相见不过三面,如何又能如多年好友?丑女见杨普明如此神色,颇为满意:“贵宗主也会得这一手。”

言语陡然一凛:“再看看这招!”

话音落,丑女身形乍变,晃身间,変手为爪,接连三招,连取杨普明肩头“肩井”、胸口“玉堂”、“神封”三穴。“肩井穴”受制,一臂残废,“玉堂穴”被破,一身功力付之东流,“神封穴”遭击,势必影响半身行动。甫一出手,便是杀招,饶是杨普明随性平和,也不禁心中生怒。但他手留三分劲,掌法变幻,以守为要。丑女一击不成,爪势不变,反手进招,施展“小擒拿”手法,扣手、折骨、点穴、锁喉,灵巧机变,处处至人要害。杨普明运掌如封似闭,一手“运雾如壁”已化臻境,任是丑女爪力尖锐,亦不能伤其分毫。丑女一爪拍下,顿时石桌“轰隆”一响,桌上茶具餐点随即震飞,石桌上,留下五个一寸深的指印,赫然入目。杨普明不由一骇,好生精纯的力道。不敢托大,招式再起,转守为攻,掌影三化,格开指风,欺身而上,出招便要扣住丑女手腕。二人均是见招拆招,以快打快之法,一时眼花缭乱,蔚为观止。杨普明突然沉猛一掌,霎时劲风流乱。丑女反手为掌,大喝一声:“来得好!”

顿时脚踩八卦易相,手开阴阳变幻,四掌交击,沉闷一声,二人同时退后一步。“嗯?”

杨普明收起心中怒火,反观丑女适才一掌,暗生疑惑:“这招‘兑猿抱石开’你是如何会的?”

杨普明虽以剑法成就名号,但掌法亦是一绝。而这招“兑猿抱石开”正是他所习“八卦流心掌”中兑式掌法。“我以为,你应该问问赵飒飞,他是如何会的。”

手掌一挥,卸开真气,一张冷如寒霜的脸上,铺满浓浓怒意。冷哼一声,一扬手,石桌随之摊到地上。不过转瞬,人,已在一丈之外。“宗主?”

杨普明心中念叨,“无论小擒拿手还是‘八卦流心掌’,宗主与这女子的手法全然相合。若是一招两招尚能说是巧合,但这招招式式皆是如出一辙,怕是另有隐情。”

不过依丑女所言,《星魔阵法》必在中原以北,此时杨普明也惟有按下心中猜测,继续北上。此后三日,再无事端,那丑女也消失了一般,连同悠扬诡异的笛声,再也相遇不到,宛如一场捉摸不定的梦幻。只是丑女离去时说的话,却又是那么清晰的徘徊在杨普明耳边。不觉间,走入一片密林。繁花盛草,竞相争荣,树木繁茂,郁郁青青。又是阵阵梵音传来,洗涤心中愁苦,曾经争强好胜,也随之消散。快步行去,密林之后,一座雄伟庙宇,赫然映入眼前。琉璃光彩,佛气庄严。临近时,却见高悬牌匾,题有“灵台寺”三个描金大字。寺庙藏于山野,往来香客并不多见,偶有进出,均是富贵人家。杨普明喃喃自语:“不想赶路几日来,竟到了河南境内。阵法之事姑且按下,随缘即可。今夜好生休息,明日再行赶路亦可。”

三步并作两步,片刻已走入大院。百步外,大殿门牌,泛出“大雄宝殿”四字,亦是描金翻新字迹。大殿内,设有五尊金鼎,依五行方位排列,青烟袅袅,檀木幽香四溢。殿内两侧,另有金身佛者雕像,总计十八尊,或手持金刚圈,威慑群兽;或作扑虎搏龙之势;或提有金铃,音扫凡尘……十八尊者姿态各不相同,神情相貌亦无重复,有三尺长须,慈眉善目;有健壮高大,不怒而威;有倾长消瘦,睿智机敏……这灵台寺所供奉的,正是这十八罗汉。十八罗汉金身所造,价值连城,但庙中中人目力所及,却是一一参拜罗汉的黄衫女子。且见此女子,青丝挽成发髻,秀发长及腰畔,清瘦高挑身材,莲步轻移,举手投足间,轻盈文雅,对着殿内神佛,说不出的礼敬与尊崇。倒是她身边年纪相仿的丫鬟,却是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这丫鬟着一袭粉色衫衣,清秀俏美的脸上,带着几分儿童般的纯真,加上悦耳如黄鹂歌唱的声音,让往来香客竟生不起气来,反觉得此女子有趣得紧。杨普明不由一叹,终归还是不知晓江湖事故的好,人,也单纯许多。不过这看似平静的武林,实则暗波汹涌,这丝毫不会武功的两个绝色佳人出行,不免太过危险。摇头苦笑,缓步上前,向十八尊金身罗汉一一拜身行礼,心中述说着近些年来烦躁思绪。待拜完最后一尊金身罗汉像,抬眼间,陡然与那黄衫女子双目一触,不由痴了。且见那女子生得白玉脸颊,不带丝毫血色,芊芊柳眉飞插云鬓,一双未说先有意的秋波转动,带着杨普明心绪一紧。一双纤弱如柔荑的玉手,握着三柱微点火星的香,袅袅烟雾,更是衬着她蝤蛴般的玉颈。亭亭玉立,好似瑶池仙子,绝代风华之姿,竟令人生不起丝毫亵渎念想。黄衫女子被杨普明这般直视,俏脸一阵羞红,撇过身去,将手中三柱香交到丫鬟手中,自己再挪莲步,朝厢房走去。杨普明顿觉失态,被粉衫女子狠狠瞪了一眼,报以尴尬一笑,逃也似快步走向后院。一路走来,杨普明暗暗自责,自己终究还是定力不足,唐突了佳人。自嘲之间,花草芳香缓缓袭来,身心说不出的愉悦。抬眼处,古树高耸,树下一展石台,四张石墩,老僧定坐,愁眉紧缩。枯槁般的手指,捻着一粒黑子,悬在半空,久久不能落入石台上设下的棋盘。双瞳似闭微闭,眼中透出难以言表的痛苦。杨普明心生好奇,近身上前,低头看来,再是一奇。见那棋盘之上,黑、白双子分布诡异,与寻常棋理大相劲庭。黑子成阴,白子为阳,交错之间,形成太极异相。外有双子点缀,开五行,收八卦。又有六粒黑子横穿棋盘,占据乾、离、兑三位,守天枢、天璇、天玑、玉衡、开阳、摇光,天权位置空下一子。天权为始,而有七星,想来这棋局中,天权为便是突破。只是这张棋盘上的布局,又非是仅仅弈术,不然,为何老僧几度于落子,却又几番挣扎,收回手去。杨普明眼神离开棋盘,朝老僧抱拳行礼:“晚辈杨普明,拜见大师。”

不闻回应,待得片刻,老僧依旧手捻黑子,手足无措,不知是落子还是不落。对于身前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男子,浑然不见不闻,仿佛已将杨普明视如无物。杨普明好生奇怪,上前一步,却见老僧额角渗出豆大汗滴,情知不妙。当下运起丹田真气,化作道道剑气,灌入老僧周身百骸。剑气流转,杨普明霍然变色。饶是身经百战如他,亦不免冷汗直冒。剑气所及,竟是发觉老僧体内气血逆转,真气乱窜,激得五脏六腑将于破裂。寻常武学,依据修习功法不同,法门、关巧亦不相同。其中以佛、道二派武学最为艰涩难学,却也是世人推崇的正统法门。修炼之时,极需定力,聚气凝神,断不至于出现走火入魔之相。虽然精进缓慢,却是根基沉厚,大成之日,得以扫除邪念,返璞归真。这灵台寺亦属佛门一脉,武学功法传承少林,沉稳考究。而这位老僧真气走势,显然已入走火入魔征兆。杨普明心中一凛,便知此中关巧全在这诡异棋盘之上。他虽不通弈理,却是识得奇门遁甲之术。当下夹起一粒黑子,向天权位弹出。这一出手,全然猜测之举,单凭一口真气,破开棋局魔障。哪知黑子方一脱手,“呯”得一响,被击得粉碎。杨普明环顾四下,见一身着青色布衣的男子含笑望向自己。这男子年纪与杨普明相仿,浑身透着温润儒雅气质,不似江湖中人。杨普明眉角微挑,心知来者不凡,多年江湖阅历,使得他暗自戒备。杨普明一身功力何其深厚,真气运转,二十步内稍有风吹草动,皆躲不开他的耳目。可对这男子的到来,他丝毫未曾察觉。稍加运功试探,这男子又似并无内家修为。计上心头,再是多看一眼,不由称奇:“难道这个男子的功力已入巅毫?”

青布衣男子缓缓走来,脸上笑意依旧,如春风一顾:“杨堂主可知此棋名号?”

见杨普明默不作声,接道:“此棋名唤‘星宿棋谱’,乃百余年前一奇人所创,并在翠屏峰设下棋阵。棋阵奥妙非常,十年时间欲破阵者数以百计,竟无人窥破关巧。直到诸葛宫的出现,非但破解棋阵,并在其中参悟星宿动静无量,谱写出《星魔阵法》,如此妙事,杨堂主莫非不曾听闻?”

这几句话说的不疾不徐,语气之中,颇有傲气,似是浑然未将老僧性命放在眼中。杨普明心头薄怒,却丝毫不能动作。此刻一手按在老僧背心“大椎穴”,“大椎穴”乃手足三阳经与督脉之会,稍有偏池,二人便将如真气逆行之状,极为凶险。那青布衣男子对此不闻不问,只是自顾讲述着这诡异棋阵由来。其中牵涉,固然令杨普明惊骇,但救人之要,更是当务之急。见杨普明默然不语,眼神警戒,青布衣男子付之一笑。一笑淡然儒雅,彰显近人气质:“杨堂主何须如此,适才在下打碎黑子,并无恶意。方丈身处棋势变幻,困于棋局之中。杨堂主所行,下天权,破迷障,固然可反败为胜,却将引来更多阻碍。稍有不慎,牵动两方内气逆转,凶险更甚先前。”

杨普明心念不错,适才的确并未思索太多,冒然出手,实为不智。如今青布衣男子稍带提点,已有计较。凝神受元,缓缓收真气入丹田。与此同时,青布衣男子眼一凛,长身掠出,如青龙出洞,身影一闪,水墨长衫随之一动,杨普明撤下按在老僧背心手掌,一掌击在石台。“哗啦”一声,棋子尽数散落。散开真气一瞬,手掌自下而上,隐夹风雷之势,内力吞吐,欲先挡下青布衣男子攻势。岂料,双掌相错,杨普明只觉力道如泥牛入海,瞬间消散不见。而青布衣男子借力一跃,身形骤然拔高一丈,单掌自上劈下,霎时风声呼啸,力可开山裂石。惊愕之间,青布衣男子已然一掌分开杨普明与老僧二人,骈指如剑,快指连发,不过转瞬,先封老僧“神封”、“步廊”、“灵墟”、“通谷”四大护脉要穴。左手再成剑指,连弹“章门”、“大强”二穴,反身点“大椎”一穴。纯然之气上达手三阳经,下通足三阳经,进督脉,转“”、“金池”、“灵枢”、“中往”、“百汇”诸要穴。此番出招,不过弹指,杨普明却已然窥出此人功力深浅。心知有所误会,退开一步不做打扰。稍带片刻,老僧长长突出一口浊气,青布衣男子这才双手抱胸,聚气凝神,为老僧推功过血。听得老僧沉声一哼,一身古旧却十分干净的袈裟无风一鼓,体内邪气随之消散。而那青布衣男子笑意依旧,一张俊朗脸颊泛出蜡白。想来是适才消耗过巨。既知眼前男子并非敌人,杨普明也放下戒心。一想方才无理,不由惭愧,稍一欠身,口中赔罪。那青布衣男子倒是豁达,拂手作罢,道:“杨堂主虽不知这棋阵奥妙,却能放手医救方丈,这般侠义,亦是在下钦佩所至。江湖所言,诚不欺我。”

杨普明愈发羞愧,却听得一清脆声音如春风吹拂:“江湖中人难道都是这般婆婆妈妈么?”

一声惊呼,又道:“小姐,这不是刚刚那个登徒子么!”

闻音看去,说话的正是不久前在大殿内看见的粉衫女子。粉衫女子左手扶着一名娉婷少女,美眸流转,整个后院百花盛荣,也为之黯然失色。黄衫女子与杨普明目光一触,想到刚才那般大胆相视,俏脸又是一红,朝粉衫女子嗔道:“紫环不得无礼。这两位皆是当前武林举足轻重的人物。”

言语轻盈,丝毫不见责怪之意,倒是多了几分维护。向众人含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目光在杨普明背后长剑停留片刻,又道:“这位可是论剑台上评论南武林第一剑客的杨普明杨公子。”

目光继而转向那位青布衣男子:“诸葛公子好久不见,适才那招‘春雨落’可是比半年前精进许多。”

声若琴吟,音如弦响,美妙无比。短短话语之间,却是使得见识广博如杨普明者震慑如斯。随即自嘲一笑,自己身上云破月,的确是武林中罕见的兵刃。倒是这位青布衣男子,复姓诸葛,值得再三推敲。却见青布衣男子剑眉一展,笑道:“云姑娘赞谬了。太原至此,路程遥远,不知云姑娘来此为何?”

黄衫女子道:“家中颇有枯燥,出来稍作消遣。本想参庙拜佛后,前往八卦村,见识一番奇景异色,定当有所收获。”

青布衣男子闻言道:“云姑娘折煞在下了。偏陋之地,怕是要云姑娘失望了。”

黄衫女子莞尔一笑:“诸葛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诸葛八卦村虽然隐世数百年,但实力尚存。就当今天下而论,可称为精妙绝伦的阵法,一者九转生死巷的奇门遁甲之术,二者便是公子先祖所设下的‘八封金锁阵’。凭借此阵法,百年亦无人能够闯入村内惹事。再者,公子自幼修习诸葛一脉‘诸葛泓水十八点’,如今功力化境。若是公子再是如此,可是有着骄傲嫌疑了。”

这番话来,倒是令青布衣男子多有喜色:“云姑娘见笑了。当日太原一别,内人对姑娘多有思念。若是姑娘屈身,在下定当扫席以待。不知令尊如今身体如何?”

黄衫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惆怅,遂有回复先前云淡风轻的模样:“有劳公子挂心,家父一切安好。”

杨普明听着二人对话,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太原云氏,又精晓武学,非云府莫属。这云姓女子,必是云府主人的掌上明珠云青念了。想来当今云府主人云镇东豪爽直率,又附赫赫威名,万想不到,他的女儿竟然是这般娇柔腼腆的姑娘。更使得杨普明心惊之人,却是云青念口中那的“诸葛公子”。诚如云青念所言,诸葛八卦村虽然早已不问世事,却是武林中一个不能进犯之地。一来村内庙祠,立有诸葛先人雕像牌位,“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之情操,引得武林中人唯有“尊敬”二字,二来便是云青念口中“八封金锁阵”。杨普明从未想过,会在此时此景之下,与这位武林翘楚相遇,隐隐间,竟是多了一丝激动。当下抱拳说道:“原来是八卦村诸葛柏先生和太原云府云青念姑娘,无怪一者出手非凡,一者冰雪聪明了。”

二人闻之一笑。三人虽然立场不同,但终归是年纪相仿之人,何况身在寺庙,自然不会思及武林纷争,倒是相聊甚欢。为免尴尬,三人对武林之事绝口不提,反交流武学见地。杨普明与诸葛柏本就是武学大家,言语之间,多有真知灼见。而云青念,纵然不通武技,却是出身武学世家,自幼所读武学典籍无数,每每言及,竟能使得二人受益匪浅。待论及诸葛武学“诸葛泓水十八点”,更是使得杨普明惊觉此间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这一谈,日升月落,星闪风袭。听得沉闷哼声,四人均是一惊,见一旁老僧缓缓吐出浊气,脸色好转泰半,心知诸葛柏所施手段,已有成效。与老僧寒暄之间,方知次人便是灵台寺住持,人称灵台禅师。杨普明心悬《星魔阵法》一事,诸葛柏更有隐情,对这布下“星宿棋谱”之事颇多关心。询问之间,这才有所明了。早在二日之前,寺内莫名行来八名老妇。灵台禅师见着八名老妇衣衫华贵雍容,行举之间沉稳威严,定是武功高强之辈。八名老妇甫一入寺,先行向禅师打听一男子行迹。口中描述,竟是似极了杨普明。听闻禅师所言并未见过,一老妇人便问禅师可否切磋一番弈术。方丈不明所以,当下布下棋盘棋子。棋局伊始,二人落子稳重,旗鼓相当。不过数十交锋间,那老妇人下手再无思索模样,禅师落子却是愈来愈慢。少顷,棋盘上已有太极成势,五行成调,七星为河,八卦为城。棋势运转间,竟是深深吸引着禅师心神,形成无数魔障,让素来深沉如斯的禅师,精、神、气都融入棋阵,为之运转。而在如此关口,却听闻老妇人长笑一声,打破禅师心中桎梏:“不日便有异人来此破棋,你且好生招待。需留得五日方可让行。”

说话间,八名老妇突然一躬身子说道:“参见少主人。”

禅师心惊惊愕之间,竟是不是何时,身边又多出一个少女,而且是一个生得令人惋惜的女子。杨普明闻言一惊,快步向前,走近灵台禅师:“大师,那女子是何模样?”

灵台禅师见他一脸郑重,不敢怠慢,深思片刻道:“样貌……却是有些奇怪,一半脸好似被大火焚烧过,一半脸又干净洁白,毫无损伤。”

“大师,你……你不会是看见……”紫环听着灵台禅师描述,生出一丝惧怕,一侧身,缩在云青念身后。云青念一时哭笑不得:“不可无理。”

杨普明心中一沉:“莫非是她?”

又向灵台禅师问道:“是否腰间挂着古笛,一身衣衫颇有破旧?对了,右脸颊是否有一颗坠泪痣?”

他说得低沉,任是旁听者,均能猜出二人之间,恐怕多有纠葛。灵台禅师微微耸眉,果断摇头道:“没有。那女子衣衫华丽,也无古笛在身,脸上更加没有痣。”

衣衫可换,挂件可卸,可生生长在人脸上的痣却是不可能抹掉。杨普明舒了口气,看来并非同一人:“大师见笑了。那后来如何,大师为了又陷入这棋阵之中?”

灵台禅师伴着料峭寒风,回以一声苦笑:“只怪贫僧定力不足。那些施主走前,让我转告前来破阵的异人说五日之后,故人相会。并再三告诫贫僧不可擅自破解棋局。贫僧一时技痒,待得她们离去后,苦思破解之法,不想,又陷入其中。如此,还是需得多谢几位出手相助。”

见时日已晚,这才告罪离去,为几人安排住所。待灵台禅师远去,诸葛柏蓦地一笑:“杨堂主可是识得那九个人?”

杨普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在下亦不知是否认识。倒是那个‘少主人’与在下旧识多有相似,只是又有些不同。”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之多,杨公子何必纠结于此。倒是诸葛公子出现此地,恐怕也是有所隐情。”

云青念浅声说道。诸葛柏闻言苦笑:“云姑娘还是聪明得让人害怕啊。如果在下说,在下来此,也是受这九人所托,助人破解棋局,几位可会相信?”

“难道这九个人口中所说的异人就是你?隐于乱世,又身负绝学,精通奇门遁甲,是啦,一定是你!”

知道当日灵台禅师所见并非鬼神,紫环顿时来了精神。诸葛柏否认道:“若是在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在八卦村详谈即可。我以为他们所言之人,怕是杨堂主了。这三日来,除却灵台禅师,唯有杨兄一人了。”

称呼由“杨堂主”一改为“杨兄”,使得二人关系,颇为贴近:“你我年纪相仿,不必处处拘泥。以后兄弟相称即可。何况江湖儿女,本就豪气酣云,快意恩仇。诚如紫环姑娘所言,何必婆婆妈妈,让人笑话了去。”

杨普明对诸葛柏之学识见闻,多有钦佩,颔首道:“诸葛兄所言极是。在下痴长一岁,便称以阁下‘贤弟’如何?”

云青念掩唇轻笑:“正当如此。既然二位如此有缘,不如结拜异姓兄弟,岂不美哉?”

诸葛柏闻言大笑:“待此间事了,定要结为兄弟不可。”

爽朗笑声阵阵,响彻后院。大笑之间,他缓缓离去。“不想来此一遭,竟遇到兄弟如此,看来‘缘分’二字,奇妙非常。”

杨普明心生感慨,目光与云青念一触,却见她青丝披月华,秋波凝皓光,更是衬得她肤如凝脂,鼻似琼玉,仿佛是名家巧匠精心雕琢而成的,一颗风波不惊的心,再次紧了起来。“小女逾越,称杨堂主一声‘大哥’,可千万莫要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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