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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羽清连忙起身,拍了拍衣服,却是不见灰尘,对云汀兰所言更是确信无疑,心中暗自计较:“老宫主、义母也曾居住此地?建宫立派一百六十四年,算起来,也当有五位宫主。莫不是此地便是宫主所居?”
明了此中关键,既惊且喜。此地离建宫其他屋舍较远,甚是清静。屋中看似简陋,实则助人清心寡欲。想来,多半是诸位宫主潜心修炼时居住,怪不得如此简陋,尚且一尘不染。云汀兰也不多言,让杨羽清好生休息,便自行离去。带云汀兰人影消失眼前,杨羽清立时关上门窗,提起白玉剑端看一番。白玉剑极为轻巧,拿捏在手,不足一斤。剑鞘上雕琢一条螭龙,龙身盘旋,如真似幻。手按剑柄,稍一用力,边听“铮”得一声轻脆响声,宝剑应声出鞘。剑身雪白,薄如蝉翼,剑脊平滑,流光运转,不见一丝瑕疵。“原来是一柄薄剑。”
杨羽清收剑入鞘,放于枕畔。从怀中取出从点苍剑派偷来的“流转剑法”及铁盒,藏匿枕下,后退看来,并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正欲转身,房门却被人推开,门外俏生生立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腰间缠着一条黑蟒长鞭,双手叉腰,倒有几分凶神恶煞的模样。少女看了杨羽清一眼,满是挑衅模样:“你便是新来的弟子?既然来到此处,自然不可再有偷懒,快些出来。”
口中盛气凌人,双足却始终不敢踏进房门一步。杨羽清不知所以,闻言,快步出门。哪想方踏出门口,迎面便是一道厉风劈面而来。杨羽清大骇之下,脚下身法再起,变化奥妙。那少女一掌落空,顺势抽足连踢。饶是杨羽清身形连变,劲风如影随形,纠缠不休。不过几个喘息,亦是惊出一身冷汗。脚步稍缓,少女已是连环三脚,直踢胸口。杨羽清闪避不得,化掌泄劲。哪知,少女脚法诡异,一招得势,更不饶人,压、撕、劈、吊,四式连绵不绝,一招快过一招,弹指之间,已破开杨羽清掌法,一脚提在杨羽清胸口,竟将杨羽清踢开一丈之远。杨羽清胸口中招,一时气息不顺,心中却是奇怪:“此人脚法怎如此怪异,犹如水滴石穿,令人难以招架。”
“哼!”
少女冷哼一声,拍了拍双掌:“身法太慢,难怪连逃跑都不行。”
伸手指了指杨羽清身边倒在地上的水桶,道:“依照规矩,往后与我劳作,不得偷懒。”
说着,手一挥,黑蟒长鞭如惊雷一闪,挑起两个水桶,朝杨羽清丢来。杨羽清方才站立身子,眼见水桶近身,仓皇间,不及运功,又被水桶砸得跌坐地上,不由心中气馁:“妄我自以为武功加身,哪知建宫中更是人才辈出。无论是云姊姊,还是眼前之人,皆胜我许多。”
思忖之间,少女手上又是一扬,长鞭灵蛇吐信一般,打在他腰间,生生撕开衣衫,露出一道血红印记。且听少女口中嘲讽:“连个水桶也接不住,还能做什么?”
杨羽清默不作声,忍着腰间剧痛,一手一个,提起水桶。这才发现,水桶下端成锥形,一旦放在地上,势必倒落。虽然奇怪,却也无心说话。少女收起长鞭,提起两个水桶,道:“你且跟紧了我。”
说罢,足底生风,一跃三丈。适才一番交手,杨羽清心知自己绝非少女对手,仍不愿服输,快步急追。初时,杨羽清尚能跟上少女步伐,待到后来,少女如飞燕穿林,几个纵身,已将杨羽清远远甩在身后。忽得少女身形一顿,杨羽清见状,提足飞驰,这才追了上去。大口喘着粗气,额角渗出豆大的汗滴,一番追赶,已然气力大耗。二人身处之所,面前一片碧水如画,波澜不惊,宛如古镜。水池中央,修建一口方井,四周布满石桩。石桩较之水面,高不足一尺,细细看来,似是已然与池水融为一体。少女看着水面,扬了扬圆润的下颚,道:“你从此处盛满水,倒入中央水井,若是满二十次,便可休息。如何,可有此能为?”
杨羽清见她小觑了自己,心中多有愤愤,自然不甘。他本非冲动之人,看着石桩排列,并非随意,暗自计较起来。一一清算,石桩足有七十二根,看似无章,实则错落有致。他自幼跟随诸葛柏学习易理,算得上有所小成。此刻但看这石桩,纵然知晓其中必有奥秘,却猜不得是何端倪。少女见他并未直接灌水,这般冷静,倒是令她暗暗吃惊,也不催促,依旧冷言冷语道:“你也无需焦急。”
说着,娇躯一低,手中水桶已经灌满清水。一个喘息,人似离弦之箭,一步踏上石桩。见她双臂平举,动作之间,仍无下沉模样,足见臂力惊人。不知有意无意,双足放下速度,一点一提,一踩一踏,如行云流水,不见丝毫停滞。杨羽清看得仔细,默默记下她的步伐,连连点头:“好厉害的身法,建宫武学果然博大精深。”
再看来,又是目不暇接,满目奇妙之镜。不知何时,少女已经折返,放下水桶,朱唇轻启,却见杨羽清独自沉思,不愿打扰,只身离去。“七十二地煞,”杨羽清骤然心思通明,不由大悦:“以地煞之邪秽,上引三十六天罡清正,此乃净从秽生之理。”
明了其中关键,杨羽清双手提桶,灌满清水,气转周身,行走百骸,口中一声轻喝,快步一跃,踏上石柱。一点足,石柱似受机关牵引下降,堪堪与池面持平。杨羽清只觉足下一空,身形踉跄,险些跌落池中,连忙双足灌力,稳下身形。稍作调息,复又前行。七十二根石柱,算起来不过寥寥七十二步,行走其上,却如跋山涉水,精疲力竭。石柱分部,远近疏密,各有不同,转折伸延,出人意料。若非杨羽清早有预料,已不知跌落几时。双臂酸痛,这方知晓,那少女看似驾轻就熟,却是日积月累,容不得丝毫投机取巧,若非一番苦功,断然不会有今日成果。是夜,清风邀明月,韶华合水波,交织一片寂静。奢华的房舍中,一点残烛未熄,一名老者未面,半躺轮椅,端看眼前佳人忧愁模样,缓缓放入口中一块糖糕,突出一声悠悠叹息:“那杨家小子,现在如何?”
魑魅面露疼惜:“下午被疾风叫去挑水,现在应是被骤雨派去除草。”
老宫主闻言,“哈哈”大笑,忽然又是重重连咳。魑魅心惊之余,双手好不停滞,为老宫主推宫过血。半晌,老宫主才缓下气来:“三年挑水,三年拔草,有意思。年轻一辈,疾风的身法,骤雨的手法,皆为一流,有此二人教导,你尚且担心什么?”
魑魅如何不知老宫主之良苦用心,摇头苦笑:“虽是好意,但住在碧水池后的房屋,不免……”老宫主挥手打断她的话:“你啊,平时多有精明,此刻却是糊涂。杨家小子武功虽然不俗,但是根基修为尚浅。若是不经历一番潜心苦练,日后只能成才,却成不了龙。”
抬头望向窗子,似能看到窗外一轮明月,两两对照,心绪百思:“天命将近,残躯何用?但愿杨家小子能放下杨普明一臂之仇。真如故友所言,这轮月亮,莫要寂寞太久。”
幽幽一叹,如亘古杳杳。魑魅螓首轻抬,似要看穿窗外光景,又似双眼茫茫,唯有深邃:“是啊,没有星的夜空,无论月光如何耀眼,总是太过寂寞,太过失色。”
“大哥。”
说话之人,不过舞象孩童,却是生得精明。身形较之同龄之人,高出不少。一双纤长的手,半遮半掩,藏在乌黑衣袖之中。若隐若现,尤可见双手些许变色,逐渐透出一股黑紫,端得邪异非常。此刻望向前方人群聚处,面露一丝好奇。他身侧之人,稍有年长,仍是低了半头。一般的装束,人却是愈发深沉,难以捉摸。那人目光朝人群看去,稍稍一眼,便收了回来:“莫非二弟有所兴趣?”
见高个孩童欲言又止,又道:“既然到了大衍雅居,那便瞧瞧,也是无妨。”
说着,当先走去。高个孩童见状,紧随其后。大衍雅居外,人山人海,宛如铜壁。中间,一名青年男子手中握着一并长弓。弓长五尺,通身呈现暗紫,非铁非木,看不出是何材质。且听青年男子口中一声大喝,弓步拉弦,长弓纹丝不动,顿时引来一阵大笑。青年男子既羞且恼,收回架势,调整气息。再踏步,气贯双手,一引弦,如着千钧力。口中又是一声喝,已然动了全力,不待片刻,面色涨红,脖上青筋紧紧绷起,犹如毒蟒,即将破体而出。“呀……”一声尚未喝完,口中真力一泄,已然没了气势。众人又是一阵嘲笑。“莫笑莫笑。”
大衍雅居门口一名中年男子出言打断众人笑声。见他一身华丽,出言间颇有气概,想来是这大衍雅居的主人。华衣男子拍了拍青年男子肩膀,道:“此弓识人,看来你并不是它看中的主人。”
青年男子望着手中长弓,满是不舍。交还长弓,却是不走,转头说道:“店掌柜,这两日来试弓之人不计其数,不乏能人异士,却无人可以拉开。我看这弓臂坚比铁石,缺乏韧性,岂有此道理?莫不是店掌柜诚心消遣我等。“中年男子闻言,一脸笑意顿时消散,满眼鄙夷之色:“我周炼虽谈不上什么英雄好汉,在这太原之中也算得一个人物,岂会消遣你这般无眼之辈?”
青年男子冷哼一声,道:“那么还请掌柜的,将这弓拉开试试,也好让我这无眼之辈开开眼界。”
“这……”周炼本是气恼,听到后来,却露出难色。青年男子见状,更是不饶人:“如何,掌柜的也拉不开?哼,哼!”
接连两声冷哼,更是确信心中所想。周围众人见状,也是信了几分,纷纷摇头离去,不乏有人仍聚在门前,出言责问周炼。“呵,宝玉在前,却不自知,无怪愚者买椟还珠。”
一声冷嘲,虽然声音轻微,却是犹如惊天霹雳,惊得众人责骂顿止。见说话之人尚是孩童模样,青年男子更是一气,视如不见,大声叫道:“哪家的崽子!”
看他也是有所身份之人,张口呼喝,满是秽语,一如市井粗人。“果然是有眼无珠。”
那人又是冷笑一声。青年男子大声叫骂,飞起一脚,便向说话之人踢去。眼见一脚便要踢到那孩童,哪知孩童不躲不避,身侧高个孩童却是出手凌厉,单手一抓一托,借势反摔,已将青年男子丢了出去。这一摔着实不轻,青年男子几欲起身,却是不能。几个将欲离去之人见状,不由停下脚步,打量起那个面无颜色的男孩。说话孩童毫不畏生,向前几步,对周炼道:“周掌柜,此弓可否让在下一观?”
若是平时,周炼百般宝贝,断然不会交给一个孩童把玩。眼光一瞥,看见此人身后高个孩童,便无犹豫,递上长弓。孩童单掌拖住弓臂,一手轻抚几下,又在弓弦上拿捏一番,不由赞道:“的确是好弓。”
稍作沉思,道:“周掌柜,在下冒昧,敢请一试。”
不待周炼答允,转身搭弦,一足后挪,一腿半弓。见他引弦之手,只有双指微曲,勾住弦身,显然也是此道高手。众人见此孩童年纪,自是不信,何况早有数人尝试,未见一人拉动弓弦。饶是适才摔倒青年男子,也是他身侧之人所为。如此一想,更是肯定这孩童不过哗众取宠罢了。周炼被青年男子一番气闷,也是不愿逗留,若非看见那高个孩童,早已返回大衍雅居去了。本想待眼前之人尝试无果,便要拿回,不想人群一声惊呼,弓臂竟已弯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此时,那孩童再吸一口气,长弓又弯下几分。弓弦曲折,霎时如引八方气,无端生出一股压力,令众人不敢苟笑。“呼。”
孩童缓缓撤下双指,已是满头大汗。收回后挪一足,竟险些站立不住,倒退一步。周炼眼快手快,正要上前扶住,那高个男孩更快,一个纵身,稳下退势。稍作调息,孩童将长弓双手奉上:“在下学艺不精,让周掌柜见笑了。”
周炼也不接过长弓,默然良久,朝众人挥手,领着二位孩童进入大衍雅居,随后命人关上大门。且见这大衍雅居内,早已收拾干净,四下无人,椅凳收在桌下。高个孩童奇了一声,问道:“周掌柜,这是为何?”
周炼摇头苦笑。曾经的大衍雅居,文人雅客齐聚,而今再看,景色依旧,却是满目唯有萧条:“你们是赵大人的人吧。”
转头朝高个男子点了点头:“前段日子,赵大人和点苍剑派丘玄归来此一晤,我见过你。”
周炼何等精明,见高个男子默然不语,心有定论。安排二人坐下,亲自沏上一壶好茶,为二人一一倒满,这才说道:“只是自从赵大人走后,雅居再无客官。我本非太原人士,也早厌了如此生活,与其惶惶度日,倒是不如卖了,回老家也好。”
目光落在孩童手中长弓上,无不惋惜:“我曾说过,若是有人拉开这六合紫气弓,雅居自然相送,是以这些日子,前来试弓之人不绝,这才有了今日笑话。”
他口中笑话,自是那青年男子冒失举动。孩童将长弓横放桌上,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在下并不能拉开此弓,还是物归原主的好。倒是此弓非是凡品,不知可有运气,一听其中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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