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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九转生死(下)【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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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闻惊人名号,杨普明不由肃然起敬,立身正色,抱拳行礼:“原来鬼先生后人。鬼先生助我杨家良多,杨家亦有祖训,无论立场,不可与鬼先生后人兵戎相见。有朝一日,如遇鬼先生后人,当一抱先人之恩,行跪拜之礼。”

当下,双膝跪地,连扣三头。

“丑女”也不阻拦,礼毕即恩还。杨普明所行大礼,其实不过代先人偿还恩情,并未折了他男儿尊严,以后相见,自可以朋友视之。

三扣之后,“丑女”再行身法。杨普明融汇精髓,仅仅落后一步,暗自感叹此巷中布阵超绝,若非“丑女”相助,自己进退不得,多半困死其中,不由失笑。

九转生死巷,称有“九转”,五十步落一灯,一灯为一转,一转成一变。每行一变,看似山穷水尽,无路可行,却在机巧使然,柳暗花明,豁然开朗,纵使“神奇”二字,亦不足以述之奥妙一二。

不知几时,眼前一亮,根根光亮刺来,已临近出口。二人不快反慢,行步愈发谨慎。接连数次变换身形,左腾右挪,前闪后避,一踏玄门,夺步而出,眼前所见,叹为观之。

巍巍宫殿,金碧辉煌,雕栏玉彻,足可与皇宫相媲美,其中一砖一瓦,一柱一栏,可证大家手笔,勾勒之中,更添一抹清秀。宫殿四周,留一弯池水,正是合了风水堪舆所言“凝气不散”之功效。

杨普明终归非常人,惊叹不过须臾,问道:“如此奇观,皆为鬼先生一人所思?”

“丑女”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直立身子,傲然道:“这是自然。”

杨普明闻言,对鬼先生更是敬佩。

二人缓步上前,惊闻水声大作,池中生出一股股冲天水柱。与此同时,水柱空隙间,一红一绿二名少女竟似踏水而来,真真可比休讯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看似闲庭散步,却快逾风雷,转眼间来到“丑女”身前,屈身作揖:“参见少宫主。”

“丑女”双手背后,好不气派。也不多话,朝二女点头一笑。二女见状起身,这才看向“丑女”身侧的杨普明,相视而笑。红衣女子道:“想必这位就是近年来名动九州,号称‘南武林第一剑客’的杨普明杨少侠了。”

看她与“丑女”一般大小,与杨普明说起来,倒似一位老前辈,逗得杨普明莞尔一笑,继而应声答允。

脚下地砖,白洁如璧。“丑女”当先走去,红、绿二女跟随其后,杨普明不敢慢下,双手背后,徐徐迈步。临近水池,三女毫无迟疑,莲步踏上,如履平地。杨普明暗自称奇,却未尝能没了男儿风骨,运气双足,便要踏水而行。足落池水,荡开层层波纹,足下却踏得实实在在。细细看来,竟是根根石柱藏匿其中。一来池水静如明镜,二来石台制作巧夺天工,若非尝试,肉眼着实难以分辨,不由再叹神奇。

走近宫殿门前。二名少女与殿门护卫吩咐几句,护卫目光划过杨普明,这才向内跃去。红衣女子转身对杨普明交待道:“内宫主议事,所言所行皆需三思,不可鲁莽轻佻。再者,内中皆为女子,杨少侠可要遵得规矩才好。”

杨普明已是习惯她这番语气,不以为忤,倒是从话中,窥得这座宫殿尚非全豹,隐隐生出几分期冀,朝红衣少女颔首道:“多谢指教。”

说话间,先前离去护卫折返,向“丑女”一行礼,告知内宫传令,四人这才进入。

进入宫殿,方知此座宫殿内部并不如外观宏伟,前后相距不过半百步数。径直走出后门,眼前再是一亮,一座白石砌成的小桥,横跨池水两岸。四人越过小桥,入眼处满目红墙朱瓦,富贵之气,比之紫禁城犹有过之。四周设有守卫,逢十步一人,神色肃穆。复前行,朱红宫殿突兀而立。宫殿外围,亦是清一色的女子守卫,总计一十八人,手提长剑,不苟言笑。剑虽未出鞘,却是锐气逼人。置身其中,不闻莺歌软语,但阵阵芳香袭来,真教人软了百炼之钢。

宫殿上方,金色牌匾高悬,提笔“建宫”二字,字字金光灿灿,阳光照射,熠熠生辉。想来,这便是红衣女子口中所说“内宫”了。

且经过一番通报,方可进入其中。甫一入内,压力顿感。杨普明脚下一沉,散压力于无形。却见内中设施,更见富丽堂皇,而摆设之中,不失高雅。一桌一椅,皆为上等紫檀,一分一散,暗合奇门遁甲之道,好巧不巧,竟是遮挡眼前视线,目力所及,唯见桌子,不见主人。

内殿两侧,皆设有桌案,整齐摆设文房四宝。桌案上端,悬挂前人画卷。左侧一图,画纸染墨,色晕露白,或遮或盖,或明或暗,洒出淡色星辉,是为二十八星宿图,题笔所名,观星图。这张观星图,杨普明曾在天玄教宗典籍内所有观摩,传闻是辽国大将萧达兰最喜爱之物,据言图中别有玄机。辽军三围璮渊,战乱中,辽将萧达兰死于箭下,而这张随身所带观星图也不见踪迹。面前这张,怕是高人模仿。

杨普明双目凝视观星图,愈发深不可测,似有无穷吸力,困人心神,幽幽暗暗,摄魂荡魄。凝气抱元,方从奇妙境界脱出。目光右转,却是一张风景图。画中着色多偏冷,晴天白云,山崖陡壁,枯树老枝,孤雁独行。最下方,重力着笔,赫然是一座坟墓。墓前立碑,以金国文字书之“雁坵”二字。

杨普明黯然一叹,举目四望,“丑女”与红、绿女子皆已不见。心一凛,却是闻得阵阵幽香,近在咫尺。杨普明识得此香气是“丑女”气息,冷哼一声,对着虚空说道:“原来,是迷障。”

沉思片刻,脚踏生门,入大有,移身侧木桌进归妹,掌上发力,推木椅转无妄。

刹时迷障如似奔溃,眼前惊见“丑女”,与自己相距不足一步。惊愕之间,连忙退开。抬眼处,殿中高位,一六旬老妪正襟危坐,一身华贵。双眸半闭,却是目光瞿烁,炯炯有神,眼中精光,直逼杨普明,似是能将他看透一般。下方左右,分别坐着四位老妇,各着赤、橙、红、绿、青、蓝、白、黑八色衣服,面色淡然,也盯着杨普明不断打量。

杨普明被这九位老妇人瞧得别扭,轻咳一声,目光又转向那张画有雁坵的画卷。这一看来,画卷中提有几行小字,虽是不能看个分明,但也猜得七八,吟道:“恨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千山暮雪,渺万里层云。君应有语,只影为谁去。”

再做一叹,道:“君应有语,却正是无语啊。”

殿上六旬老妪怎听不出他言外之意?“呵呵”一笑,仍是目不转睛看着杨普明,眼中多了继续称赞:“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肖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笑了两声,微微点头:“想不到武冠当世的杨堂主,也有这般文人雅兴。知晓此图来历,倒是让老身高看一眼。怪不得有人能为你茶饭不思,寸断肝肠了。”

杨普明闻言一惊,险些跳将起来:“青念在哪里!”

一旁红绿女子手按剑柄,怒咤道:“不得放肆!”

老妪摆了摆手,依旧一脸淡漠:“遗山观雁,一死一刎,古人为之伤,今人为之哀。今人虽有哀,又可曾领悟情为何物?倒是你这个杨堂主,闯我生死巷,入我建宫门,不简单,不简单啊。”

一双生满皱纹却白净异常的手,轻轻抚摸着光洁的扶手,好似把玩着了不得的物件。看向杨普明的眼睛,也多了几许道不清的诡谲笑意。

所谓“关心则乱”,杨普明无暇顾及她眼中的玩味,反是计较着她口中“茶饭不思,寸断肝肠”的人,不由心生焦虑。当下凝神运气,以备万一。

“丑女”察觉二人口中多有试探,更有交锋,而杨普明那一声质问,已将情势推得剑拔弩张,若再不制止,怕是杨普明要愤然出招了。偷偷拽了拽杨普明衣袖,示意他切莫燥进,转而对老妪说道:“婆婆,云青念毕竟是云府中人,本与我等并无关系。如今杨普明已来,不若放了她。”

“嗯?”

老妪眉头一皱,面露几分不屑,重重哼了声,道:“云府么?区区一个云府,怕他作甚。老身倒是要看看,云镇东这个小老儿能掀出什么风浪。”

转念一想,眉头松展,枯槁般的脸上含着一丝笑容:“魅儿所言倒是不错,麻烦这种事情,自然愈少愈好了,不过么……”不见她如何动作,掌下射出一道锐风,逼向杨普明面门。

老妪话锋一转,便知有异。却不想出招如此很辣。

厉风割面,杨普明早有谱在心,有心震慑对手,不退不避,快手一扬,接下“暗器”。哪知那“暗器”着手全无力道,只此一手,已证老妪功力,深不可测。反观“暗器”方方正正,白皙干净,不知何物。

老妪面露玩味,道:“堂堂杨堂主,可敢咽下否?”

见杨普明打量着“暗器”,又道:“说不得杨堂主不敢了?”

“婆婆!”

“丑女”见状,面露羞红,一跺脚,急切说道,却被老妪挥手打断。

杨普明恍如不闻,犹自拿捏手中“暗器”,放置鼻前浅浅一吸,竟有丝丝香甜,了然在胸,笑道:“穿肠毒药,姑且不惧。”

手一翻动,已将那“暗器”送入口中,咀嚼几下,咽入喉中。方一咽下,物什随即滑开,送出阵阵甘甜。

“如何?”

殿上老妪笑意更浓,八位老妇也是目光柔和,一一含笑点头。杨普明暗自诧异,却不表明,道:“前辈的糖糕很是香甜。”

“哈哈!”

老妪睁开眼睛,拍了拍扶手,笑声未绝,神色一厉:“你又如何知道这款糖糕里,没有被老身放下穿肠毒药?要知道,我建宫的制药炼药,可是不逊于武林任何一个门派。”

杨普明见她喜怒无常,对于云青念的安危更是担忧一份,只盼着能早些时候将云青念救出才好,对自己安危全然不顾,否则依他心机,即便知晓手中之物是块糖糕,也断不会如此轻易送入口中,当即朗声说道:“老前辈可是世外高人,与我杨家亦无仇怨,何必至我死地?再者,前辈武功高强,身份显贵,自是不会与小辈为难,又岂会步小人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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