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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骤雨听闻起末,不由莞尔。这一轻笑,好似冰雪消融,春风拂柳,不着痕迹,偏偏深入人心:“你们兄弟分别十载后相聚,竟是三次赌约,也算得上前无古人。第一着,赌布局,你胜在天玄教宗之人对荆州城的熟悉。第二着,赌阵法,互为试探,算起来是诸葛松胜。这第三着,依我看来你还是放弃的好。诸葛一脉善于布局谋划,而你这围棋功夫,却是……”拜了拜手,自顾离开。
得见骤雨露出笑意,杨羽清只剩苦笑。骤雨此人,脾性古怪难测,倒与老宫主极为相似。也正是如此,老宫主对其大肆栽培,其暗器一道,放眼建宫,无人能出其右,即便魑魅亦要逊上一分。拳掌刀剑,亦为上乘,足见不凡。
兀自坐落,斟上一杯冷茶,一口灌入喉中。想起骤雨临走之言,万端无奈。幼年之时,弈上技艺,姑且能与诸葛松平分秋色,但这十载以来,却是从未精进。不过既然自己提出此局,倒非是全无把握。
幽幽古窟,灯火恍惚。
零星几盏油灯下,三位老者成“品”字落座。火光幽暗,仅能照出半张倦容,颧骨高耸,双目塌陷,显得尤为可怖。
“如今教宗门人动向如何?”
调息片刻,三人方才缓过精神,大长老当先问道。樊长老稍作思索,“哼”了一声:“不过为谋宗主之位,殚精竭虑罢了,有何可说。”
“细说。”
大长老不喜言词,仅仅二字,已带三分不悦。
樊长老纵然狂傲,却不敢开罪大长老:“目前教宗内可分为三派。以齐林王为首教众,欲为穆辞报仇。不知从何处打听,聂临尚未回返青城山,似欲伏击。其二,新来的杨羽清、边城青二人,一直呆在岳阳城,无甚动作。最后一派,乃是司空玄、沙布封、欧阳苍三人。观其动作,似乎一路西行,若是剑指八派,便是针对峨嵋、青城二派。”
“齐林王重情重义,与穆辞一向交好,有此动作,不难猜测。”
二长老念到此处,稍稍点头:“至于杨羽清此人,恐怕不是无甚动作,而是避开视线。当日杨羽清等人离开洞庭湖,老夫曾有观察,后续尚有五名教宗弟子,改装易容,跟随其后,至今未归。”
“至今未归,便是回不来了。”
大长老不假思索,口中略带几分沙哑:“此子与其父手段大不相同。”
“不错,”二长老说道:“若当真遭遇不测,下手之人不做第二人想。不过成大事者,又有谁能有妇人之仁。”
樊长老听他言语之中,对此颇有赞赏,不由冷道:“二哥,你对赵飒飞素来欣赏。当年你引他入教,又一力扶持,登上宗主之位,更隐瞒身份,从旁协助至今。你与赵飒飞,可谓亦师亦友,亦父亦兄。如今的杨羽清,与赵飒飞的行事手段极为相近,怕是你已有所偏袒。”
眼见二长老脸色微变,樊长老丝毫不惧,又道:“欧阳苍等人非是念旧顾情之辈,此番西行,当不会针对青城派,唯一的可能,便是峨嵋派。峨嵋派藏有暖玉,有助功体。我等三人排下三才阵,苦修十数载,未见成效,若有此物,足可精进一步,而这一步,可谓夺天地造化,三人联手,哪堪敌手!”
“嗯?”
闻言,大长老眼光闪烁,为之动容,转瞬,又平复下来:“未定之音,不可无端猜测。其他堂主总管现况如何?”
似乎想起什么,补充一句:“说说卓仲平吧。”
“呵,”樊长老讽刺一笑:“卓仲平仗着身份,平日便闭门不出,一贯如此。缪侯早就不问世事,又在闭关之中。至于苏孟两个娃儿,未曾责罪已是万幸,如何努力,不过将功补过,如何能问鼎宗主之位?”
“滴答,滴答”,一时沉默,满室寂静,水珠落地,清脆可闻。烛火摇曳,透过水珠晶莹,照得三对心思迥异的眼,在乌黑的袍子里,沉思各自的算计。
一缕风,一片叶,一点红尘落石盘。纵横复往,交错一方天元。
二盏茶,二樽石,二盒棋笥齐肩并。寻觅来去,剖划二条渭泾。
秋风扫落,梅树落叶,点在石盘之上,落于天元之位。此刻,两条清瘦高挑的人影,依次入座。一者,论剑台上封“剑神”,一者八卦村中名诸葛。
石盘往外五步之距,立有二女二男四人,边氏边城青,建宫骤雨,“愁海玄墨”金笑开,萧家家主萧慕。或相伴,或相邀,不同的人,不同目的,此刻,却是关注相同的一场局。
石盘两侧的二人,对峙而坐,目光交汇,是友情,是坚持,是不容退步的执著。诸葛松提壶,为二人倾一杯茶水。以茶代酒,二人碰杯饮尽。诸葛松伸手为请,笑道:“杨兄请。”
杨羽清也不矫作,在面前棋笥中,抓了一把黑子。诸葛松道:“自古逢秋悲寂寥。应和此秋,猜为单数。”
随即,杨羽清将手中黑子洒落棋盘,一眼观来,一十有六,为双数:“湖光秋月两相和。在下冒犯了。”
收起十五粒黑子,独留一粒,子落二二。诸葛松观来,无喜无怒,亦着二二。
“二二之手,有让子之意,多有轻蔑对手。他们可是数年好友,为何如此?”
边城青心生疑惑,细声询问。
萧家自古有七绝,琴、棋、书、画、茶、剑、莳花。剑在六位,而棋在次位,足见萧家对弈术一道的重视。萧家之初,初任萧家家主又被武林人尊称“萧七绝”,正是此故。萧慕继承萧家家主之位,于棋上造诣,自是非凡。听边城青有此一问,细细说道:“若是寻常,自然有轻蔑之意。但正是二人交情深厚,彼此不愿率先发难,故而各让一先。”
见边城青如有释怀,又道:“不过此局关系重大,恐怕另有深意。”
短短三句话,局中二人,运子如电,攻防几番互换,各落十二子。一改初时彼此谦恭,反入争胜夺冠。子子之间,相互钳制,围气造劫。渐行渐缓,又是四子落定。诸葛松落子缓慢,四方造势,八面布局,层层叠叠,不疾不徐。杨羽清行棋谨慎,以边围中,寸土不让。一时胶着,落入进退维谷。
“嗯?”
骤雨眉峰微皱,疑惑道:“似是《草木谱》中之局。”
“骤雨姑娘好眼力,”萧慕称赞道:“的确有所相似。诸葛兄布局已成,八面同气,共造一劫,杨兄一方为背,看似应劫而入,实者有气可存,不落下风。若说八面为八派,杨兄一背,想来就是隐喻天玄教宗。以少打多,仍处伯仲之间,尚有回天手段,安排得好一手淝水之局。”
杨羽清虽从未自报姓名,但单凭边城青一声叫唤,萧慕猜出其身份,亦是不难。边城青闻言,虽有歉意,却无惊讶。
交谈之间,又是数子落盘。且见白甲白兵,八方纵横,联合一片,气机相应,如山石壁立,千斤难撼。黑甲黑兵,左突右冲,却是难挡白骑冲势,不过数个回合交锋,已然四分五裂。一时间,局势看似明朗,杨羽清渐落下风,处处被动。
“果然不出所料。”
骤雨面无异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只是眼中一丝遗憾,始终难掩对杨羽清的关切。虽然早知杨羽清弈术修为难及诸葛松,却未想到,下风落得如此之快。边城青自是心偏杨羽清,此刻看来,孰高孰低,一目了然,满面担忧。
执子在手,一时无计可施。杨羽清面色如常,心中波浪滔天,满目所见,黑白混沌,混淆一气,又泾渭分明。思绪百转,暗自演算数步,无一不是生机渐断之局。偏偏又是心中知晓,诸葛松仍旧有所保留,这一份故人情谊,终究是让诸葛松难以全力施为。念及至此,不由悲怆,却对所提赌局,毫无悔恨。思绪纷繁,不觉已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黑子始终未落,杨羽清不必抬头,周遭动向,亦是心知肚明。心下苦笑,虽说无人催促,但费时甚久,终归落了下乘。只是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一子落错,满盘皆输,筹谋甚久,杨羽清又岂能功亏一篑?落子之手,不由又是迟疑三分。
眼见入目所及,处处受制,层层包裹,落无可落,心下一声惨然。苦心经营,终究一片虚妄。心摇神动,面色一片蜡白,前尘往事,宛如一泼刺骨冷水,浇灌头顶。杨家蒙难,云府喋血,点苍受辱,八派堵截,若非侥幸,争得一线生机,拜入建宫,如今生死,又岂可算计?悲从中来,只叹一声时也命也,罢了罢了。信手落子,平位二八。
“嗯?”
一侧萧慕见状,疑窦丛生。这一棋,稍懂弈术之人,亦断不可能如此,自封气机,步入死局。若是旁人,自暴自弃,自然无需惊讶,但杨羽清何等坚韧之人,岂会如此?他与杨羽清并未过多交集,与杨家亦是如此。倒是其父萧无忧,曾与点苍剑派亲眼见识杨普明与八派群雄之中,抢下云青念。一人一剑,重伤崆峒掌门言达安,最终全身而退,此等能人,膝下子嗣如何会是凡俗?
思忖之间,诸葛松犹是谨慎,亦步亦趋,稳中求胜。倒是杨羽清,率性落子,原本被诸葛松撕裂成三的局面,在这一子落下,终成四方阵势。心思电转,如破云见日,一丝异想,由内而出。灵台清明,落子紧中带松,却不见丝毫拖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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