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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激烈的云雨过后,外面天变得阴沉,时不时能听到滚滚雷声传来,裴言澈已经轻车熟路,阴暗的牢房现在成了别有况味的欢愉场,完事儿以后竟然还有人专程抬了两桶热水用来擦洗身子。全身浸泡在宽敞的热水桶中时,顾九盈好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般畅快地出了口气。
裴言澈就倚在墙根处合着雪白的里衣看折子,纤细的手指扣着纸面,神情专注。顾九盈双臂搭在木桶边沿,端看着他动作,桌案上的一盏琉璃灯将他的发丝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只听外面轰隆一声炸响,整个天空被一道闪电撕成两半,风雨欲来之下,在这间小小的牢房中却有着别样的温馨。
“你还没说怎么又这副样子跑过来,徐婉清故技重施给你下药了?”
裴言澈眼底划过一抹嫌恶,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这就可以理解了,顾九盈道:“那徐婉清那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裴言澈翻看着折子,头都不抬:“自然会有人去照顾她,不用操心。”
听了这话顾九盈甚至惊讶,见过戴绿帽子的没见过自己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的,这也太狠了。照她的意思大可以叫个太医糊弄一下,假装徐婉清有孕,这样她见达到了自己目的,往后也就能安分点。
没想到裴言澈干脆将事情做实找了人成全徐婉清,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会姓裴。
似乎是顾九盈的视线太过古怪,裴言澈感受到抬头看来:“怎么了?”
顾九盈抿紧唇没有把心里的感慨宣之于口,毕竟她这才刚过上了两天舒心日子,不想因为一句话又将人得罪了,摇了摇头,伸出滴着水滴的手指了指裴言澈怀中的折子:“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这道折子是他乘马车来到牢中时,顺手拿来的,车上时神思恍惚,烈火焚身般的痛苦,他需要用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于是就拿了道没批改的折子已做思考,借此保持理智。
其他折子不外乎是些请安折子,这道折子却关乎大殷的军备整顿与边关稳定,是以裴言澈颇有些头疼。
他起身毫不迟疑地将折子递到顾九盈湿漉漉的手中,沉着眉眼徐徐道:“父皇在位时,实行军屯制,边关将士一部分守御外地,一部分耕种田地。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军中始终难以达到自给自足,除去地方耕种所得的粮草外,每年都需要朝廷拨粮,从京中到地方,路上耗资巨大不说,粮食也有损耗,出发时十万石,运过去时只剩下三分之二。”
“我从前总觉得是因为驻地冗兵太多,因此一心想要削减,给国库以喘息之机,今日才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顾九盈之前听说裴言澈想要推行新政时就觉得有些操之过急,但她对大殷国政并不清楚,所以没有贸然出言,现在瞧了折子上的内容,才觉得确实是有些急了。
军屯不足的根本原因不在于兵多,而在于供不应求。大殷北疆有匈奴,南境有南蛮,这两个地方需要有军队常年驻守,久而久之,驻扎的军队就会在当地结婚生子,安家落户。
先皇在位期间匈奴不断滋扰,北境将士时刻都需要整军备战,真正留在家中种田的不是将士而是妻儿老小,等到地里有了收成之后,又要收入军屯专供军资,当官的一顿克扣剥削,将士在家中的妻儿老小就等于白忙活了一年,只养活了军中那个人。
对于军中将士来说,不能眼看着家中妻儿饿肚子,便向朝廷要军资,一个人两碗的饭量要报上五碗,以求朝廷能够多给些,好叫他接济家里亲人。
这么一来朝廷原本养将士一个人就够了,其实却养了一家子,这两年朝中政局不稳,到处都在打仗,问题就像是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国库耗费也就越来越多,哪有多余的时间来休养生息。
革除冗兵,削减军资,看似能够缓解国库的负担,但是眼下徐家还没有完全落马,受有心人挑唆,这个时候提出来闹不好会激起兵变。
顾九盈将折子合上,手上的水渍晕染了纸张,顾九盈拽过裴言澈的衣摆将折子擦干,重新递给他:“这件事我倒是有个法子。”
裴言澈惊异道:“你有主意?”
顾九盈没有答话指了指一旁的桌案上:“给我把衣裳拿来。”
裴言澈懵懂着依言将新送来的衣裳递到她手中,是一身绣着竹叶纹的男装。顾九盈习惯穿男装,女子的罗裙东套一件,一套一件,格外麻烦,行止之间处处都显累赘,穿戴好后,扭头看了眼裴言澈,他的眼睛还没来得及挪开,被抓了个现行。
顾九盈将湿发一挽,抛了个媚眼:“怎么样皇上,奴家好看吗?”
随着眉眼顾盼,英丽之间便多了些妩媚,裴言澈的心无端跳了两拍,清了清嗓子才,一本正经地道:“你还没说呢,有什么办法?”
窗外下起了细雨,顾九盈掀起下摆,席地坐下,妩媚之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恣意与清明:“皇上何不下一道恩旨意,军中屯田入户,不用再上交到军官手中,省下了他们层层剥削,军户之家自给自足。”
“可这样了话,岂非与军屯的初衷背道而驰,屯田入户养活了军户,军中将士的粮草也定然不够。”
“那便再使用开中法。”
裴言澈一怔:“何为开中法?”
顾九盈抬起头,窗外靡靡雨声为她的清朗的声音增添了几分和润:“若论驱利没有比商人更加敏锐的,朝廷手里不光有粮食还有盐,难的是运输消耗大,商人手中有人力物力,却没有权利买卖盐,盐有暴利,自古多少人为了挣这笔钱冒着杀头的罪名贩卖私盐,皇上何不以此为饵,实行开中法,让商人运一定数量的粮食到边关,就能拿到收据,到朝廷领取等价的盐自由贩卖,以此获得重利。”
“久而久之,商人自然会将利益最大化,雇人在边关开垦荒地,就地向军中缴粮草省去了来往的运费。这以粮换盐的过程中,朝廷省了运费,省事,商人也从中获利,边境的土地也得到了开垦,土地一多自然就要缴纳相应赋税,国库就有了一笔进项,岂不是皆大欢喜。”
裴言澈神情震惊中透着激动,这一席话瞬间叫他拨云见日,问题迎刃而解,可顾九盈还没有说话,她捏指弹去了衣摆上落得一直飞虫,淡声道:“更重要的是,能为皇上拉拢边关将士之心,不叫他们过分倚赖军中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