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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发财【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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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澡盆里爬出来,野人显得神清气爽,有了几分人的味道。他全身赤|裸皮肤发红,惟独在腰上缠了条黑色的牛皮带。皮带上分出许多小袋袋,里头鼓鼓囊囊塞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排锈迹斑斑的大号绣花针,一瓶装了活血通络丸的小瓷瓶,一盒墨绿色的金创药,一把紫色的匕首,一只青色的燕子镖,还有小包的蒙汗药,不到半指长的吹箭,作奸犯科用的黑面罩、飞虎爪……在他的腰后,还插着一根暗红色的铁棍和一把黑黝黝的铁家伙。

“我姓钱叫钱沛,就是钱很多的意思。那我的儿子,是不是该叫钱柜。往后老子就把挣的钱就统统放进他的小柜柜里。”说着便在儿子红扑扑、皱巴巴的小脸蛋上香了口,心花怒放道:“小柜柜,你对老子笑一个!”

忽然听到劈里啪啦的爆竹声,好像谁家在办喜事。一拨拨小孩子从他身边撒欢跑过,挤进前方水泄不通的人群里,争先恐后地在地上抢捡没炸开的鞭炮。

年轻人辞别船主,在码头上雇了一顶小轿进了府城。穿过五条大街,轿子停下。他付过轿钱,在暮色里慢慢往前溜达。

铃铛忽然掂起脚尖,樱唇深深吻住了他的。年轻人一开始还不请不愿想挣脱,可很快他就彻底缴械投降在妻子激|情洋溢的热吻中。

独眼龙那只惟一还能转动的眼珠冷冷看着年轻女子和蓝衣青年,低哼道:“贼喊捉贼!”

让人感到眼红的是——这小子的兜里居然揣了厚厚一叠银票,每张面值都在千两以上!还有好多张五颜六色画满古怪图案和扭扭曲曲线条的花纸头,外加一把斜背在身上的青色弓弩,看上去都是些值钱的宝贝。

“来,一百两银子,谁告诉最新的消息。”鲁宾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

几名水手齐心协力地划动舢板靠向沙滩。当小舢板和沙滩之间相距还有十丈多远的时候,那个貌似猴子,形如野人,疑为山精海怪的家伙光着双脚踩海踏波,像蹬着风火轮似地冲了过来。浪花飞溅在他身后翻腾起一条滚滚银龙,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个纵身上了小舢板。

铃铛冷着脸道:“说,这次出海你又干了多少坏事?”

天高云淡,利于出行。苍茫的大海上,一艘长达十丈的商船乘风破浪,正自南向北稳稳地航行。

忽然有水手看见几里外的一座孤岛处,扶摇而上升起一道歪歪扭扭的黑烟,高约五丈在空中游而不散,是谁在岛上发求救信号?

四个人都像没听见他的话。矮胖子瞪视年轻女子道:“笛姑娘,你可敢让我搜身?”

船东接着问道:“那公子为何会流落荒岛?”

正当他要为独眼龙宽衣解带之际,蓦然发现那只独眼睁着。难道是死不瞑目?又或是心愿未了,还阳了?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地上躺着的人发出冷哑而诡异的声音:“公子——”

说时迟那时快,年轻人的身影已经冲进了后宅,他七弯八拐、熟门熟路地直奔一栋幽静雅致的小院,蹬蹬蹬奔上二楼。身后一大群护院气喘吁吁地在后头边追边喊:“站住,拦住他——”

水手呢?他低头四处寻找,发现海面上冒出来几个脑袋,不由得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们这是干嘛,全都下海了谁来划船?”

他努力吸了口气,翻着独眼道:“你答应我,把它带到花城府,交给我兄弟,林家当铺的老板林子逊……必有重酬!”

邱大贺听了点点头道:“不碰就不碰——”话音未落,他的脑袋猛往桌面上垂落,就像在给笛姑娘磕头似的。“哧哧哧”,突然从脖领中激射出三点寒星。

那个挨揍的护院揉揉脸,笑嘻嘻道:“那不能,您老就算烧成灰,咱也认得。”

“噗通!噗通!”野人说完,惊讶地察觉小舢板上只剩下了他一人。

“可不都死了。几个家伙搞内讧,结果一起列队见阎王,谁也没落下,”年轻人靠着舱壁慢慢站起身,“可把老子吓死了——”

年轻女子冷笑声望向上家,“蒋先生,明人不做暗事,我知道是你拿的!”

与此同时独眼龙拔出双钩纵身劈向蓝衣青年。蓝衣青年一脚踹飞麻将桌,挡住双钩。冷不丁腿上一麻,才发现独眼龙在劈出双钩的同时,腰带中悄无声息地射出一蓬毒针,因为桌面的阻挡竟骗过了自己的耳目,密密麻麻钉入了双腿。

“也就逛了七八个赌场,赢了十几万两银子……”发现铃铛的面色越来越不好看,年轻人急忙改变话题道:“结果回来的时候整船的货遇到风暴全都没了,还好我拼着命游到一座荒岛上。半个月前才遇见商船经过,把老子搭救回来。”

年轻人站在人群外,踮起脚望向写有“钱府”金字匾额的豪宅大门口,就见车水马龙,花城府的达官贵人川流不息。一个身穿紫袍跟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像是这座豪宅的主人,正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外招呼宾客,忙得不亦乐乎。

船东往桌肚底下寻摸了两眼,摇摇头道:“地上也没有,牌去哪儿了?”

几个水手目瞪口呆地瞅了半天,每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当一个人流落荒岛之上,这些宝贝收藏还有什么用?

护院们又齐齐点头哈腰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昨天生啦——”

他神情愉悦地蹩进了船舱里。舱中坐着四个人,分别是独眼龙、矮胖子、年轻女子和蓝衣青年,围成一桌正在搓麻将打发海上漫长而无聊的时光。

年轻人慢腾腾踱着步子往门里走,一个护院叉腰喝道:“站住,你找谁?”

一排水手外加厨子,恭敬地微笑着,满怀期待地列队站在年轻人面前,希望看到他一通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之后,不忘了掏出更多银票发些额外打赏。

独眼龙呛出一口血沫,满不在乎道:“别怕,老子就是……想拜托你帮我做件事。”

忽然八只手不约而同地停下,四双眼睛盯着桌面上砌起的麻将牌一起愣神。

船主恍然大悟,喜道:“多谢公子指点,您在船上的所有食宿费用都由我包了。”

“哢哢”脆响,蓝衣青年胸骨断裂一口淤血喷在独眼龙的脸上。

年轻人诧异道:“是谁吃饱了撑的闹事,赶紧把偷的牌拿出来!”

几个水手死死地捂住鼻子,大气不敢喘,问道:“你多久没洗澡了?”

“是你!”矮胖子双眼精光爆绽,冲对面的年轻女子一拍桌子喝道,“交出来!”

他瞅着目瞪口呆的水手,抬手捋了捋稻草似的乱发,开口道:“你们好。”

年轻人甩开独眼龙的手,把发财塞进腰带,就听门外那高个子水手的声音道:“里面有人吗?”

船主一愣,年轻人道:“你去报官,衙门里肯定要派人来查案是不是?派人查案你就得作为人证留下笔录,对不对?人命关天,少则几个月长则一两年,官府总得调查清楚才能定案,是不是?不管怎么说,人是死在了你的船上,而且一死就是四个。你多少得担待一点儿——衙门里啊,办差的捕快啊,还有死者家属什么的,多多少少总需打点一下、意思一点,对不对?”

说话的工夫矮胖子又赢了一局。桌面上四个人八只手开始哗啦哗啦洗牌砌牌。

蓝衣青年淡淡道:“麻将不长脚,也生不出翅膀,自然是这里有人把它藏起来了。”

他看也不看就抽出一张银票,塞进个头最高的那个水手满是老茧的掌心里,说道:“老子要吃饭,赶紧!”

“老天爷,没人道啊——”一吻尽头,年轻人突然仰天发出一记惊心动魄的悲叹。

试想这四个阴阳怪气、莫名其妙的家伙,不光在自己船上联诀出演同归于尽,还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自己跟前。自己一个生意人,真与命案挂上钩,晦气自不必说,往后更有诸多不方便。如果万一不幸被官府老爷们瞄上死者家属们看上,那是绝难有轻松脱身机会的。就算自己肯使银子疏通关系,花巨资请讼师代理官司,那还不是等于钻进一敲骨吸髓的局。到时候能不能出来,怎么出来,全凭人家的心情。

年轻人举起筷子,看看这碟望望那碗,皱起眉头问:“你们都给老子整了些什么?”

年轻人道:“好吧,东西在哪里,我帮你送。”

少妇甜甜一笑道:“是个儿子,你回来得正好,给他取个名字吧。”